“娘娘是说现在吗,趁着世道乱,将臣妾压下去吗,皇后娘娘,臣妾仍然敬重你,因为您是皇后,但是有您不是皇后了,那臣妾就用不着再敬重你了。通常不是皇后,您会有两个下场,一是被废,一是赐死,娘娘请保护你的皇后宝座吧。”
她三番五次欲置我于死地,我已经猜测出,其中的原因只是我跟柳无双相似的容貌,她杀我不得逞,就接二连三的找了跟柳无双的女子来转移皇帝的注意力,可惜,空有神似的女人根本就还没有跟我对抗上,战事就接踵而至了。
皇后端庄文秀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眼角的皱纹更加清晰,她仍然是高高在上而且骄傲的,就要离开之前,她还是说道,“纯嫔你想的事的确美好,但是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即使是死,本宫也永远是皇后。”
我起身送她,对皇后说到死她都是皇后的话根本不以为意,起码现在来说,谁是皇后都不是我最关心的事情。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才是我唯一在乎的。但愿国难当头,后宫能安静一段时日,让我的也能清净清净。
魏扶风在快三更的时候才到长生殿来,身后的小太监将一大摞奏折放在案几上,然后退了下去。魏扶风整个人看来很疲惫,脸色隐隐发青,但还是温柔的看着我,“你怎么还没有睡,是在担心吗?还是快休息了,你要为肚子里的那个着想啊。”
我端出为他冰镇好的西瓜,尚为休息的婉言扭了一个热毛巾,我伸手拿过来,替他擦了擦脸,扶着他坐在床塌替他按按肩膀,魏扶风说他的太阳穴很痛,我依言替他揉揉。“不要按了,我都快睡觉了,今天的奏折还没有批阅完,侬侬你先睡了吧。”他扶着我躺下,把被子帮我盖好,轻轻的拍了拍,转身在案几前坐下。
大概是朝廷呈上的奏折的内容都是不大好的,魏扶风越看嘴角抿得更紧,连续翻阅几本,最后他猛地扬手就要摔到地上,忍了忍,还是轻轻在案几上。我睁看眼看了看,起身下床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子建,要不先休息了吧,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要熬夜了,这些东西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嘛。”
魏扶风随手将一本递给我,“侬侬,你帮我看看,天下竟然有这样贪生怕死的狗官,居然建议朝廷准许这十万大军投降倭寇,还说朝廷应该派发银两将这十万大军送走。他还是前年的状元,真不知道他这个状元是怎么过了殿试的。天子门生,我真是看走了眼。”
我没有伸手接过来,只是看着他微笑。魏扶风见我没有拿过去看,低声笑笑,“你拿着看看吧,我实在累了,你看了顺便给我一点建议,对待这样的官员,我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拿着朝廷大臣的奏折,紫金边润白的底色,墨黑的字迹端正却见狭隘,倒是下面的朱砂笔迹龙飞凤舞显见霸气,我打开看了一下,笑着问道,“子建,朝廷的奏折除了你,任何人私自翻阅都是死罪呀,当初那个青贵人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被处死的吗,我还是不要看了,子建说给我听就好了。”
他看我为难的表情,干脆亲自将奏折打开递过来,“当初是当初,她是私自翻阅,和你是不同的。我真的很累了,再看这些气死的奏折,我就不用上朝了,直接罢朝退庭好了。你帮我看看,折重要的事情说给我听。无关紧要的事,能省就省了。”
我的心头突然兴奋了一下,单单只是为了翻阅奏折的兴奋感觉,我赶紧将这感觉压下,翻出江南来的奏折,“这是巡抚呈上的奏疏,目前江浙一带出现了很多灾民,阎道台搜寻乞丐然后赶出杭州城,对于守在城外的灾民也不放行,饿死者过半。”
魏扶风睁开眼,问道,“是西贵嫔娘家的爹爹是吗,依仗自己的女儿是后妃,就敢为所欲为,前面已经有一次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为了虚报政绩,竟然趋赶灾民,侬侬你说这样的人,我该拿他怎么办?”
“我不知道子建是怎么想,不过西贵嫔为皇上添女兴宗室,子建不如再饶他一次,这些做官的,你曾经说过大有大的贪法,小有小的手段,有清官就会有贪官,两者互相牵制,只要不过分,你都可以视而不见的。”
可是我的这番话,本意是为了替西雪的爹求情,很多年后,西雪却就这件事情恨了我很久,她一直以为她爹爹是因为我向皇帝进言,进而获罪的。我一直都猜不透,究竟是谁这样跟她说的。
第五十四章 第一次接近朝廷(三)
剩下的奏折都是关于边关叛变的副将弘汾,全都是要求处死弘家上下,严厉查办与弘家有关的朝廷大臣,没有一个人就这件事做出客观的评断,都是凭着一己之私而呈上含元殿的奏疏,魏扶风难得再听,将朱砂笔抛给我,让我替他写上阅字。初始的第一个字,我连笔都握不稳,写的字歪歪扭扭。从第二个开始,我就压住紧张,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书写。
到后来越写越顺,等我替他翻阅完这一大摞奏折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这个清晨的日出,光辉灿烂,一直透过窗棂,洒在了我的身上。眼睛很疲乏,精神却是很好的。我轻轻的唤醒魏扶风,他仔细瞧了瞧我神采熠熠的眼睛,说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伺候我去上朝吧,我觉得身体很累,心里也很沉重,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我真的会支持不住的。”他居然要我随侍陪他临朝听政,他的意思只是让我代替在太极殿伺候的宫女,我的心还是为即将登上那个地方狠狠的跳了几下。
记得一本书上说过,太极殿是宫内举行“中朝”的地方。每月的朔望两日,皇帝在这里接见群臣,处理政务,届时文臣武将分班列座,皇帝端坐于前,共商国事。太极殿以北建有两仪殿,这里是举行所谓“内朝”的地方。内朝是一种皇帝与小范围臣僚共商国事的仪式,通常只有少数决策大臣,即皇帝的亲信才有资格参加。所以朝仪比较简单,也非常随便。但内朝在影响王朝决策方面却起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有国政大事,往往要现在此殿商讨、决定,然后再剃刀大殿,于“中朝”时跟众大臣议论。
现在我居然就要以客卿的身份登上那个地方,以女秀才的身份参与国事,这都要追溯到魏扶风的祖父魏成帝,他是一个极为开明的皇帝,相信女子也可在国事上做出英明的决断,他认为身为大魏的皇帝应该有容纳女子议政的胸襟,尽管他也只是说说,但是在大魏女子的地位,的确是较别的国家更高一些的,至少不是奴隶。
但是到了先帝,这个女子可议政的律法便被销毁了,女子的地位因此一落千丈。而后宫不得干政却是千古不变的条例,所以魏扶风也只是让我上那去服侍他,代替宫女的职责而已。但是我还是应允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能上太极殿听政,我感到很是喜悦,像是某种目的渐渐接近的感觉。
自从握住那本奏折之后,这种奇怪的感觉就附着在我的身上了,我强行压下喜悦,坐在他龙銮的一边,跟着他一起被抬进了正殿,四丈高台的地方。当我缓缓踏出一步的时候,身子微微的晃了一下。
“很紧张吗,别怕,你就在我的身边研磨倒茶好了,不过会站的很久,因为我不能让你坐下,你就站在我的身后好了。”
他微笑着抚摩我的长发,应他的要求今天没有绾发,穿着小宫女的淡绿裳服,左边发际别上一朵淡桃红色的荷花蔷薇,黑润的长发衬托在脸颊。我这样清新淡雅的妆扮,是他第一次看见,所以眼里带着惊艳,我却觉得好笑,这样平凡的容貌也能让他惊艳,那只能说是柳无双清雅的模样叫他惊艳了。
朝堂上立了两班人马,右相唐斟,郎中令舒远,治粟内史赵允,太仆陈青站在同一边,年老的内阁大臣立在左边。魏扶风在龙椅上坐下,底下的人三呼万岁,然后捧着自己的红牌子照例禀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因为不能直接说出自己的见解,我认真听着他们说的话,挑取有用的进言,然后在魏扶风身边加以提醒。
魏扶风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听老臣子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边关战事吃紧,副将弘汾竟敢叛变,但是朕始终不相信,朕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同样是天子门生,右相,你相信副将弘汾,他真的叛变了吗,真的辜负了朕的期望吗?”
右相唐斟原本是低着头,不发一语,突然听魏扶风这样问道,整个人突然就有了精神,他表情严肃的回答道,“回皇上,微臣不愿意相信,微臣也并不相信,微臣和副将弘汾同窗十年,一同考的进士,一起被皇上点为天子门生。微臣不愿意相信,一个对大魏忠心耿耿的武将,会忘记倭寇杀父之仇,而去投降这样的蛮夷民族。”
“臣等也相信副将弘汾对皇上的忠心,望皇上就此事,明察秋毫,不要让当年的陈修远卫将军的惨事再次发生。皇上明鉴!”
另外三个人郎中令舒远,治粟内史赵允,太仆陈青同右相一起跪下去求情。然后朝中又跪下了不少人,都是一些年轻的朝臣。没有跪下求情的那些人,眼神鄙夷的看着这群年轻小辈,他们应该就是昨天那些奏折的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