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的丫头瞧见安静茹,忙见了礼,一幅有口难开的样子,夏香更恨得咬牙,莫非那两个狐媚子还没出来?
正要问时,春香快速走过来,似是松了口气,朝安静茹侧身福了福,道:“姑奶奶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奴婢们可真没法子了!”
夏香也不忌讳,忙问紫苏和品绣两人,春香掩嘴好笑,眨眨眼示意进屋说话。又从品翠手里接过醒酒汤,朝余下的人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今儿辛苦了。”
本来是要立刻就回来的,临时又被王氏叫过去处理一些杂事,王氏过来帮忙,已经忙了这么多天,明儿是正经客人,今儿总不能叫她忙到深夜。
只是,想到夏香说的话,要安静茹不放在心上绝对不可能。从上次品绣在韩睿华哪里碰了一鼻子的灰之后,这丫头倒是安分下来,对安静茹十分殷勤,每天过来的时候韩睿华已经出门,韩睿华回来她就和金嬷嬷回去了。至于紫苏,大概都盯着品绣去了。
夏香安奈不住,忙问怎么回事儿。
春香朝净房努努嘴,对安静茹道:“姑奶奶快进去吧,姑爷在里面待了快一个时辰了,又不许其他人进去瞧一眼,也不知现在醉的怎么样了。”
安静茹蹙了蹙眉头,韩睿华不是没有酒量,回门那天他喝了不少的,也没见他怎么醉,今儿到底喝了多少?且王爷在府里,他还能这样喝酒?
安静茹越想越不对劲,春香又一个劲儿地催促,将醒酒汤递给她,“奴婢就在外面守着,姑奶奶有吩咐叫奴婢一声就是。”
说完拉着夏香从屋里出来,又把门关上,这才对夏香说紫苏和品绣的事儿。夏香听完,痛快地拍手叫好,“现在她们两个总该死心了吧?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也不管人家瞧不瞧得上,巴巴地就往跟前送。”
春香瞪了她一眼,警告道:“这事儿知道就罢了,别到处乱嚷嚷,如今太夫人寿辰也过了,品绣也不必过来了。”
夏香贼笑道:“怕是她自己也没脸过来了,真后悔我当时不在,没看到她们两个的糗样。”
……
且说安静茹端着醒酒汤去了净房,差点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打翻手里的东西。韩睿华褪了外衣,只穿一件中衣坐在大浴桶里,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水侵透了,紧紧贴着他精壮的身体,背靠着浴桶边沿,脑袋随意耷拉下去,略显凌乱的发丝随意下垂。这画面,怎么看都好像他被虐待过……
安静茹叫了他一声,没反应,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难道真醉的不省人事?拿起一旁的灯凑近细瞧,脸色确实像饮了酒的,伸手摸了摸还有些烫。安静茹推搡了他几把,见他毫无反应,心下一惊,莫不是生病了?
“喂?韩睿华,你醒醒啊,到底怎么了?是不舒服么?”将灯放在就近的矮凳上,安静茹准备扶他起来,可她虽然力气大,也**支撑不起八尺高的大男人,正要高声呼救。
韩睿华睁开眼,暗哑的嗓音低低传来,“静如回来了……”
安静茹听到他说话,扭头就对上一双活像被抛弃,无家可归可怜巴巴的小猫哀伤的眼睛。黝黑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心跳漏了一个节拍,单凡是女性对上这样的眸光,就只有一个念头——好可怜,好像收养……
安静茹连忙打住,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笑话,韩睿华怎么可能和小猫咪扯得上关系,小猫是温顺,“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都这么大的人了,不舒服就看大夫啊。”
韩睿华动也不动,任旧用那双似是哀怨,似是嗔怪,黑黝黝深邃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安静茹。安静茹真有些慌了,平日里总是给人稳重还有几分不近人情的感觉的韩睿华,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这样,看来似乎还病的不轻!
想到这里,安静茹语气也软和下来,耐着性子问:“到底是哪里不舒服,你不说我如何知道?这会子时间晚了,只怕大夫也不好找。你说出来,我想想有没有法子啊。”
韩睿华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安静茹被他弄得心里一突一突地跳,七上八下的,沉吟片刻道:“我去找衣裳来,你能站起来么?咱们先把身上的衣裳换了……”
说着就站起来,岂料一直恹恹的韩睿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她的右手,淬不及防的安静茹如果不是抓住了旁边的衣架子,只怕要扑倒在他身上。
不舒服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安静茹仿佛觉得自己被耍了,可回头迎上韩睿华那目光,心里又是软绵绵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变成连哄带骗的那种,“我去拿了衣裳就来,你别闹小孩子脾气了。”
哪知韩睿华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如果哪天我真醉的不省人事,你会管我么?”
这又是从何说起的?安静茹有些发懵。韩睿华见她不说话,深吸一口气,眸中包含期待被收养似的光芒,望着安静茹,似是要她保证,“静茹,如果我那天真醉的不省人事,你别把我丢给别人好么?”
完全没弄明白状况的安静茹,对上韩睿华那样的目光,完全没有招架能力,只能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换来韩睿华展颜一笑,刺得安静茹脑袋发晕。
接着耳边传来“噗通”一声,回过神的安静茹全身的衣裳都湿透了,温热的水渗透衣裳抵达肌肤,发现自己正坐在韩睿华身上,血气一股脑儿全冲到脸上……
隔天醒来,全身的酸痛也跟着醒来,仿佛被拆了零件又重新组装过。而昨晚的记忆也随着慢慢清醒的脑袋,在安静茹脑海里一一闪过,自己羞愧了一把,偏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安静茹盯着模糊不清的床顶,半晌后,终于意识到韩睿华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耍她,亏她还担心的要死!安静茹气得磨牙,“韩睿华,你知不知道卖萌是很可耻的!”
特别是一个大男人,对一个小女人卖萌!偏偏这个小女人还招架不了,彻底被吃干抹净……
☆、053:交心
枕边早就醒来的人睁开眼,嗓音朗朗凑响,“昨晚你说沈妹妹是什么意思?”
安静茹愣住,脑袋快速地运转起来。劳累了这些天,虽然动手做的事儿不多,可想着自己到了韩家就处处受排挤,心里难过的要命,一时情绪失控,伏在韩睿华肩头,一股脑儿把自己的委屈都说出来,现在想想,那样子仿佛喝醉的是自己。
正常情况下,她绝对不会语无伦次,把自己弄得活像个怨妇。
更不知昨晚到最后,韩睿华手足无策,劝也劝不住,那些话又深深地刺痛了他。最后,虽然把安静茹哄睡着了,他自己几乎一夜未眠。
安静茹有些心虚,“我,我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说他与沈怀筠有私情,还说他没用,既然喜欢干嘛不去努力争取?还说什么做大做小的话。她不知,他初闻时震惊地简直无法接受。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回想婚后妻子时不时流露出来的回避,如果不是这样,他昨晚也不会有那么一次试探。
韩睿华深吸一口气,扭头正色地看着安静茹。安静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可那双眸子却亮晶晶的,仿佛能勾住魂魄,叫她想移开也移不开。
“沈姑娘小时候落水,我的确救过她一次,后来渐渐大了,便甚少在一处。你从哪里听来那些不该听的话?静茹,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静茹脸颊微烫,她确实没看出来沈怀筠和韩睿华有什么,除了那次沈怀筠叫烟儿送了一把名家扇面过来,她甚少去园子里,沈怀筠身子好的那些日子,也从来没有涉足大房领域一步。
可即便知道是欧阳倩为了她自己编排出来的话,却任旧像一根刺卡在喉咙里,没事儿的时候跑出来刺一刺。
“若无心,又何须在乎?”安静茹咬着嘴唇,轻声道。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屋里,任旧十分突兀清晰。韩睿华愣了愣,继而扬起嘴角笑起来,伸手拥住她,笑道:“以后有事儿就告诉我,别闷在心头。”
安静茹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昨晚该丢的脸都丢尽了,“你以为我不想问么?上次我也问过你,可你的回答是肯定的。其他事儿,我也想说,可你摆出那不愿多说的模样来,我何苦讨人嫌?本来也不见得我是多么讨喜的人,还讨人嫌的话,我还怎么过活?”
很多次她都主动与韩睿华说话,可韩睿华的态度,若即若离根本就摸不透,女人天生就是爱多思的生物,总会想他这样的态度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隔了半晌,韩睿华道:“是为夫的错。”
安静茹嗤了一声,韩睿华更紧地拥着她,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声音闷闷地传来,“以后不会这样了。”
安静茹有些心疼,自己虽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且在一个平静温暖的家庭长大,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够全面。但在韩家生活了两个多月,亲看目睹大户人家里头的明争暗斗,至亲之间尚不能信任,韩睿华那样的身份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其中的艰辛可见一斑。
哪有人是天生就不爱说话的,而是后天的环境让他本能地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