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茹笑着点头,卢氏领着宝哥一行人急匆匆地去。京城的人太多,一旦天晴起来行走都困难,救助难民的棚子只能搭建在城外。如今已经有好几家了,韩家不提供吃食,提供过冬的棉衣棉被等物。
卢氏忙了好几天,找当铺将那些当了死契的旧棉衣买下,府里上上下下但凡有不穿的,也都拿出来,林林总总预备了三大车,这两日就预备派发下去。
安静茹仍旧忙着过年和各处庄子管事上缴年奉一事,因大老爷名下的永业田重新立了账目,较比往年略忙一些,韩睿华沐休在家,也帮着料理一二。
前方战事终于有消息传来,安晋松和朱师傅的消息没有,但因为是捷报,总能叫人心里稍安。班师回朝不会在年前,朝廷拨了军粮物质派了人送往前线支援,总之除了民间,各家各户也都十分低调,韩家收到的帖子多,不过多是互相问候,连宫里也没有宫宴。
除了徐家,宫里哪位传出喜讯,徐家宴客,势头紧逼年家,大有胜过之势。徐家和年家从结盟,到现在彻底结仇。
安家也无丝毫年味儿,嫁出去的三个女孩儿,只有安静茹在京城。又心系安晋松,这个年就在这样的沉闷中过去,转眼就到了年尾。
太夫人再没提容珠和离的话,其他人也没提,过年时容珠因为养病不曾回来,安静茹和卢氏一起去看过她,但没见到本人,在甄家吃了午饭就回来了。
王妃顺利生产,给世子添了个弟弟,然而,这个喜悦还来不及消化,前线传来信儿,庄亲王在前线受伤!
☆、145:避祸
姜氏险些没被这个消息惊得晕过去,即刻叫人去找韩睿华打听具体情况,现如今庄亲王几乎是在夹缝中寻求生机。徐家最初就想拉拢庄亲王,故此才有徐侧妃正经的嫡出姑娘嫁了庄亲王为侧妃。
指望徐侧妃生个一男半女便可在王府站稳脚,奈何多年徐侧妃皆没传出喜脉,年家拉拢庄亲王不成,转而打击庄亲王,后因二皇子一事年家受了牵连,故此一蹶不振一年之后,直到皇后娘娘再次传来喜脉,又喜得皇子,年家转而再次拉拢庄亲王。
这两年,徐家、年家皆有动作,韩家低调行事,庄亲王在王府静养两年,这一次远征若不是二老爷不能去,庄亲王也不会去。徐家和年家这般看重庄亲王,皇帝对庄亲王有没有忌惮还不明确。
庄亲王如果受伤,便可以养病之由卸了身上的职务,做个闲散的王爷,说不得会起到另外的作用。皇帝龙体欠安非一日两日,但到底皇帝健在,且立储一事不许多议。
大老爷将这些事儿分析给姜氏听,姜氏哭道:“前线战事瞬息千变万化,王爷若能回来就好,若是回不来……”
王妃的四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来岁,最小的还未满月,这样的情况,竟比姜氏当年还差。至少大老爷人活着,虽然苦,到底遇事还有个可以商议的对象。
大老爷宽慰道:“王爷身边近身长随十几人,倘或伤势果然严重,消息便不是受伤这般简单。”
二老爷还没抵达前线,因为中暑的消息传来,太夫人便那般着急,唯恐军中草药不齐全,王爷如今是受伤,到底伤势如何,没有亲眼所见,谁也不知道严重与否。姜氏想着自己便急成这样,倘或王妃知道……
安静茹安排了马车进来回话,崔嬷嬷服侍姜氏穿上大氅,便前往王府。消息是从王府传来的,王妃才生了孩子没满月,这一胎虽然顺利,前头生了三个,却是大伤元气。
一路上姜氏的脸都紧绷着不说一句话,安静茹也着急,韩家即便没有庄亲王这个大靠山,在京城也能站稳脚,可一旦与庄亲王有了牵扯,便不知不觉地融为一体,庄亲王有个好歹,对韩家的打击还不至于是灭顶之灾,但对王妃而言,对王妃的四个孩子而言……
她完全能体会姜氏的心情,没有丈夫可依仗,那样的日子就是苦也找不到诉说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早有王府的女官静候在垂花门处,安静茹扶着姜氏下了马车,女官随即上前见礼,领着姜氏和安静茹直奔王妃居住的王府正院。
王妃还在坐月子,因王爷不在京城,姜氏和安静茹隔三差五都会来,没有王爷,就是过年王府也冷冷清清。而今天,正院里却站着王爷后院所有姬妾,除了徐侧妃其他的都来了,四五个人皆在哭泣,加上身边服侍的丫头婆子,莺莺燕燕竟占了一院子的人。
洪嬷嬷从厢房出来,冷着脸怒道:“王爷不过受伤,你们在这里哭什么?王妃要静养,扰了王妃可是你们能担当的?”
一句话吼得院子里的哭声低下去,洪嬷嬷随即吩咐各自服侍的丫头婆子搀扶她们回去,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洪嬷嬷这才上前朝姜氏和安静茹见礼,微垂着头道:“王妃正等着夫人和三奶奶。”
说罢领着姜氏和安静茹去了厢房,王妃神情出奇地淡定,安静茹心里本来不安,却因为看到王妃,莫名其妙地安定下来。
姜氏亦是深深呼口气,就要朝王妃行大礼,王妃忙挥手示意不必,道:“母亲先坐下吧。”
床榻不远处就摆着两把太师椅,姜氏坐下,安静茹立在姜氏身边。姜氏满腹疑惑地看了王妃几眼,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王妃脸上带着一抹浅笑,道:“前线送了两封消息回来,我这里有王爷的亲笔信,王爷伤势并不严重。”
姜氏缓了口气,“乍听见这样说,可没把我吓得半死,既然这样,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王妃摇头,颇具深意地道:“这个不知,王爷给了我平安信,今儿我叫母亲来,是不想母亲听到外头的消息,反而担心。”
外头的消息?安静茹想到方才那几位妾侍哭的那样伤心的事儿来。
“现如今那两家斗得那样厉害,王爷能趁机抽身也好。”王妃看了看怀里的孩子,似是憧憬般道,“王爷能在府里,几个孩儿便能常常见到他。”
这样说来,这个消息竟是王爷“金蝉脱壳”的法子,现如今徐家和年家不相上下,皇后娘娘虽是正宫之首,徐妃却已经开始协助皇后娘娘料理后宫之事。这两派皆在想法子拉拢庄亲王,庄亲王参合任何一方都会让皇帝心存疑虑。
两派人同样担心庄亲王靠拢对方,这样一来庄亲王的处境就愈发危险。姜氏想明白了,彻底放下心来,竟和大老爷说得丝毫不差。
即便有王爷的亲笔信,但王爷伤势如何,毕竟没亲眼所见,姜氏想说却打住了。只怕王妃也这般担忧着,遂改口安慰道:“既然这样,你就好好儿养着,我回去与老爷说说,叫他也好放心。”
王妃点点头,脸上虽挂着笑,眉间的忧思却掩饰不住。这件事即便是王爷想出来的抽身的法子,可毕竟不能欺君,王爷就算伤的不严重,也绝对受了伤。二月的京城,仍旧冷得穿着厚厚的棉衣,越往西北,春天来得越迟。
与王妃说了一会儿的话,姜氏婆媳便告辞回到府里,刚刚下了马车,就见如意神色慌张地寻来,“太夫人知道王爷的事儿了,请大夫人过去。”
路上安静茹问赶来的赵嬷嬷,可知道外头是如何说得,赵嬷嬷沉声道:“是三爷带回来的消息,说王爷身受重伤,恐有性命之忧,圣上已经下了旨意,派了太医赴前线为庄亲王疗伤。”
难怪王妃要先找姜氏去,姜氏听说王爷受伤就险些晕过去,若没有王妃这预防针,姜氏怕是真的要晕过去了。
但姜氏还是忍不住晃了晃,若不是安静茹和崔嬷嬷眼明手快扶着她,她真的会倒下去也不一定。太夫人老泪纵横,“王妃还这般年轻……”
安静茹扶着姜氏在太师椅上坐下,太夫人试了泪,看着姜氏和安静茹问道:“王妃可知道消息?她现在怎么样了?”
王爷那封信必然是心腹送来,不能叫外人知道,就是太夫人这里怕也是不能说得。姜氏神情恍惚,显得受惊过度,安静茹略定了定神道:“原是王妃叫人送了消息来,我们才去了王府。王妃……就是为孩儿着想,也不能让自己垮了。”
“王妃从小儿就是这样的性子,什么苦情愿自己吞了也不要旁人担了半分心。”
王妃相貌上像大老爷多些,但性格上很多方面都和姜氏很像。安静茹垂下头,王妃是这样,姜氏这些年也是这样,不过姜氏是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只能自己吞了。
说话间,刘氏慌慌张张跑进来,“在屋里听得下人议论,说王爷受伤了,此事当真?”
问完睁大眼睛看了看众人,太夫人老泪纵横,姜氏默默趟泪,安静茹神情悲戚,她愣了愣,有不可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前线不是连连传来捷报么?王爷如何会受伤?”
王爷身份尊贵,在军队后调兵遣将指挥前方将领作战。身边自有侍卫保护他的周全,王爷不是那般莽撞的人,即便是他想出这样的法子要金蝉脱壳退隐,也是疑点重重。安静茹心慌的厉害,忽然觉得王妃手里那封信,或许是王爷为了不让王妃担忧而特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