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快速看了姜氏一眼,她垂了眉目,坐在榻上恰好是背光的方向,垂下眼帘却看不清她的眸光,神色任旧保持着纹丝不动的平静,如泰山压顶,无端端叫人倍感压抑。
安静茹心里忐忑不已,那一刻脑袋里冒出许多东西,她不知道姜氏是不是也看好沈怀筠。
“女孩儿未出阁前以女红针黹、学习烹饪厨艺为要,其他的不过陶冶性情,太过也不见得是好。”姜氏说完,就露出乏意,不等安静茹接话,便道,“你下去歇着吧,有什么不懂的便问金嬷嬷。”
安静茹刚从荣景园出来,品绣就踏进了正屋,姜氏脸色清冷,目光凌厉,直勾勾盯着品绣。
姜氏为人清冷,不苟言笑,品绣平日里仗着母亲金嬷嬷是姜氏的陪房,自己又得姜氏信任,久而久之便不像旁人那般畏惧姜氏。可今儿姜氏凛然的目光,让她不心慌都不可能。她不知道,什么事儿让姜氏这般气恼,可不管什么事儿,夫人生气,她就要跪下受罚。
黑色大理石地板僵硬又冰冷,品绣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直直跪在地上,直到盖上传来阵阵疼痛,姜氏才出声质问道:“今儿你带着晨哥儿去了什么地方?”
品绣心里一慌,如实道:“回禀夫人,去了园子里晨哥儿说想看水鸭,奴婢只知道清雅阁的后面才有水鸭,便带晨哥儿去瞧了。”
姜氏直勾勾的眸光仿佛能洞悉一切,冷声道:“只是去瞧了水鸭么?”
品绣心慌地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点点头,果断道:“是!”
姜氏目光清冷得似是能结出冰粒子来,“沈姑娘感染风寒,你带晨哥儿去清雅阁就不怕将病气过给晨哥儿?我是瞧着你稳重,才吩咐你多照顾晨哥儿,既如此,以后就让品菊去照顾晨哥儿。”
品绣闻言大惊失色,忙磕头道:“都是奴婢鲁莽了,请夫人恕罪,奴婢以后一定更加注意……”
荣景园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被暖暖的春风一吹就散了。
欧阳倩回到屋里已经将近午时,越想安静茹的态度,越觉得挫败,禁不住朝身边的许嬷嬷冷笑道:“没见过这样愚昧的!”
许嬷嬷亲自斟倒了一杯茶送到欧阳倩手里,脸上挂着温和谦虚的笑容,嗓音轻柔,“二奶奶,请恕奴婢倚老卖老说一句逆耳忠言。”
欧阳倩愣住,许嬷嬷是她的奶娘,原并非欧阳家的奴婢,只是后来照顾欧阳倩便留下了。再后来欧阳倩嫁人,她也随着过来服侍,欧阳倩如今帮着二夫人料理家务,没有许嬷嬷她也不会样样都做得恰如其分。因此,除了娘家嫡母,对许嬷嬷的话她总会留心听上几分。
“嬷嬷但说无妨。”
许嬷嬷才道:“奴婢倒觉得三奶奶沉稳聪慧。”
欧阳倩蹙眉:“这话怎么说?”
“二奶奶和六姑娘已经表示的如此明白,只怕三奶奶身边的丫头都看出了端详,可三奶奶却始终不明白的模样。这就是她聪慧的地方了,三奶奶的出身咱们都是知道的,模样也不及沈姑娘,与三爷才成亲不久,她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你说她该怎么做?沈姑娘过了年就满十六了,虽然身世凄苦,到底还有咱们给沈姑娘撑腰。”
欧阳倩神色随着许嬷嬷的话慢慢凝固起来,“这么说来,她装的连我都差点儿被骗过去了?”
许嬷嬷点点头,心里想到,还不止这些呢。当欧阳倩暗示沈怀筠与韩睿华一起长大的情分,安静茹就说起韩睿华与韩睿龙的兄弟情分。她说起韩睿龙,可不是暗示韩睿龙和沈怀筠关系更亲近?
这三奶奶不动声色,却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春香和夏香的确擦觉出不对劲来,回到荣恩轩几度要说给安静茹听,偏偏紫苏一直在,她们主仆也说不上体己话。心里急得要命,快到晌午,春香让紫苏先去吃饭,她和夏香、赵嬷嬷留下来服侍安静茹就好。
紫苏心里明白她们是要说体己话,禁不住暗暗冷笑,还说她是胭脂俗粉,今儿见了沈姑娘,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胭脂俗粉?!见春香和夏香着急,她心情愉悦,步伐轻盈出了门。
紫苏一走,春香和夏香就立马围住安静茹。
“二奶奶到底什么意思?咱们都没看清那人,她们却非要暗示那人一定是姑爷!”春香愤恨不已。
夏香道:“还有六小姐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却抢着做红娘,说出去也不怕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那个沈姑娘也不讨喜,漂亮是漂亮,也不能因为身世凄苦,就不懂礼教规矩吧?弹什么曲儿?简直就是勾……”
“停!”安静茹低吼,瞪了两人一眼,两个人才不甘心地闭上嘴。赵嬷嬷在一旁听得糊里糊涂,抓住机会忙问道:“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春香和夏香左一句右一句,总算把今儿发生的事儿说了个大概。赵嬷嬷神情凝固起来,垂着头琢磨半晌,抬头问安静茹,“咱们夫人是什么意思?”
“还不知道,我试探过了,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赵嬷嬷愤恨不已,“当初是韩家拿着契约到咱们府里求亲,姑奶奶过门还在新婚里头,她们就这样作践姑奶奶,也太不像话了!”
安静茹平静地道:“横竖咱们并没看清那人,又何苦非要咬定是三爷?”
春香道:“咱们是没看清,可姑爷确实半途中离开了,说都没说一声,谁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才是重点,韩睿华与韩睿龙一道离开,然后欧阳倩就带着自己去沈怀筠的住处,难道真如欧阳倩暗示的那样,韩睿华和沈怀筠两情相悦,却碍于韩睿华与自己有婚约在先,不得不娶自己过门?
安静茹想起这两日的情景,白日里韩睿华对她谈不上疏离,但也谈不上热络,对长辈恭敬有礼,对平辈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过分亲近谁,也不过分疏远谁。新婚头两夜,他霸道不顾她感受的索取,现在想来竟像是一种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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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猜疑
当初得知要嫁来韩家,安静茹就预想到这些了,然而,当初的想法,最多不过是通房丫头罢了,没想到会多出一个沈怀筠来。
韩睿华不过是长房过继的儿子,如今长房有了嫡长孙,大房的一切,他又能得到多少?撇开其他的不说,单就大老爷韩明理身上的爵位,也轮不到韩睿华。除了他本人的能力,他没有一点儿能比得上二房长子韩睿龙。
沈怀筠怎么会舍韩睿龙而选择韩睿华?莫非是因为她自知二夫人不会允于她韩睿龙正妻的地位,才会舍弃韩睿龙选择韩睿华?
眼下韩睿龙的正房妻子欧阳倩出身名门,娘家亦是功勋世家,极是体面。她若跟了韩睿龙,最多不过是个良妾,显然欧阳倩还容不下她。她没有娘家人可依靠,姨妈若是对她上心,就不会让韩睿龙娶了欧阳倩,作为良妾,怎么能与正房夫人相提并论?就是以后自己生养的孩子,也冠上了庶出的身份,比嫡出低人一等。
倘或嫁给韩睿华,她却是正妻,韩睿华只有聪颖勤奋好学,如今已经是庶吉士,以后的前途谁也说不准,何况还有个姐姐是庄亲王妃,韩睿华本人也生得器宇轩昂,与沈怀筠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可问题是现在韩睿华已经娶了安静茹,沈怀筠还缠着韩睿华有什么意思?即便她有二房的人撑腰,安静茹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她终究不能越过正妻去,始终摆脱不了妾的身份,生养的子女也是庶出。
都是庶出,韩睿华的庶出子女,又怎么能与韩睿龙的庶出女子比较?韩睿龙早晚要世袭了韩国公传下来的爵位,何况二房当家多年,长房只怕也难和二房比较了。
安静茹深吸一口气,手里的茶水凉了也不知道,春香和夏香见她郁郁寡欢,想到中午姑爷没回来吃饭,只派了个小厮回来传话,心里也是愤愤不平的。
主仆三人坐的坐着,站得站着,屋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无论如何,安静茹也想找机会问问韩睿华。打定主意,安静茹放下茶杯,一抬头只见春香和夏香巴巴地望着自己,便道:“赵嬷嬷呢?叫她进来我有事儿和她说。”
春香和夏香对望一眼,安静茹觉得有古怪,正要问时,外面传来紫苏的声音,“嬷嬷这是做什么去了?”
赵嬷嬷敷衍了几句,便撩开帘子进来。紫苏并没有跟来,任旧坐在外面回廊上做针线,却竖起耳朵听里面安静茹等人说话,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赵嬷嬷进门之前朝外面碎了一口,暗道:要偷听别人说话,也这样明目张胆、目中无人!遂吩咐春香出去将紫苏支开,春香去了,虚心请教紫苏韩睿华平日的喜好,爱穿什么颜色的衣裳,说紫苏服侍韩睿华多年,自然十分了解这些,将紫苏好一番吹捧,紫苏洋洋得意,也认真和她说起来,全忘了要偷听的事儿。
里头赵嬷嬷神情十分古怪,似是放心又好像忧心,安静茹问她什么事儿,她才说她是去了园子里,结果没见着韩睿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