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方吟,我也是不小心的。”季拂见方吟越走越近了,赶紧息事宁人:“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方吟听她这么说,扭过头撇了一眼那张快完工的画,心中的火就往上冒。不过见季拂已经先松口道歉了,她也没了教训季拂的打算。只是随手,抄起刚才季拂欺负那个文弱女生的源头——一只钢笔。一使劲,从中折断!扔到了季拂的桌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的座位,淡漠地抬起头:“季拂,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欺负别人。”
尽管季拂心中不服,可无奈论打架,她根本不是方吟的对手,只能一声不吭地悻悻回了座位。
☆、在那之前(二)
我叫方吟。今年十六岁,高一的学生。
其实,暴力蛮横,都不是我想要的。其实我也很想和许多女生一样,小鸟依人,娇声细语地说话。可惜,这不可能!
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是一天之中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我独自走在巷子里,看夕阳西下,把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可是,过了这个巷子,这份平静就被打破了。
一推开家门,家里又是一片混乱,空气之中夹杂着酒气。然后听见我父亲那喝醉酒后半醒不醉的声音:“你个赔钱货,放学现在才回来!你想饿死你老子啊!”话音刚落,一只拖鞋从卧室里飞了出来,差点儿砸中我。我灵巧一夺,一语不发,蹲下身开始收拾被父亲搞得一团糟的家。
推开卧室,我看见他横躺在床上,地上酒瓶扔了一地,烟雾缭绕,烟味熏得我不得不把头偏向一边,尽管早已习惯。
可他看见我,就像见了仇人,朝我吼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滚去做饭?”
我自动无视掉他的话,走进卧室打开了窗户,让空气流通。然后把扔得满地的酒瓶子全部捆起来,可以卖给收废品。他早已不耐烦地在床上朝我吼着:“你还不快去?想饿死老子?”
听了他的话,我转过头,眼里冷若冰霜。我说,你不想饿死的话,就给我安静一点!说这话的口气,丝毫不亚于我在学校对欺负我的人。
他听了也不惊讶,只是一味地朝我大吼,说白养你这个女儿了!居然这样对你老子说话。
我背过身去干活,不理他。心中不由冷笑着想,他何时把我当过他的女儿了?从小对我非骂即打。妈妈不能忍受他,跟他离婚了。没有了妈妈的保护,他就更加变本加厉地打骂我。甚至在去年,我十五岁初三毕业那年要让我去打工,不让我读书了。一纸诉状,我便把他告上了法院。判决的那一天,他不顾在场那么多人,指着我破口大骂,骂我这个贱货,居然还起诉他。我也只是紧握着胜诉书,任凭他在背后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然后骄傲地离开!
因为我叫方吟,我有着这样一个家。所以我不得不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这大概就叫做,人前坚强,人后凄凉吧!
☆、在那之前(三)
不知什么时候,我注意上了这样一个女孩子。后来我才发现她是我的邻居,她叫方吟。而我是去年才搬来的,我叫李琤。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追打着两个男生。一边对着他们拳打脚踢,一边嘴里还破口大骂着什么。可怜那两个男的,高她一个头,却被她打得直跑。我当时站在操场的另一边,看着他们直想笑。心中感慨,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可是后来在回家的巷子里看见她的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颇有些寂寞的味道。
而当我下一次路过她家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从里面传出一声暴燥的男声,骂的话比女孩子在操场上骂两个男的还要更加不堪入耳。我有些愣住了。这是那个女孩子的爸爸么?
我心底有些明白了那个女孩子。她应该是高一级的吧!
当晚,我偷偷向母亲打听隔壁家那个女孩子的情况。母亲听了我的描述,也只是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那个叫方吟的女孩子可怜啊!听说,她妈跟她爸离婚了,她爸以前总是打她,直到到现在她爸才不敢对她动手。去年咱们还没搬来的时候,那个女孩子不是要初三毕业嘛。她爸就不让她读了,她就把她爸告上了法庭。说到这的时候,母亲略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对面屋子窗口那盏亮着的微弱的灯。
方吟一个人在免费的小公园里写生,用笔描绘着这美丽的风景。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忘记在她身上发生过的一切。突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也喜欢画画?
方吟转过头去,警惕地看着他。看见李琤拿着绘画工具,站在她身后。方吟只扫了他一眼,虽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但看在他是“同道中人”的份上,方吟警惕的眼神稍稍放松了些,转过身任由李琤在她旁边坐下,摆好画架,才淡淡开口,请问我见过你吗?
李琤摇头,你确实没有见过我。我叫李琤,是你的邻居。
方吟不语了,在脑海里回忆着,好像几个月前隔壁确实搬来一户新的人家。那么,他就是隔壁的那户人家了?无意中一瞥,又看到了他的校服,竟和她是同一个高中,方吟有些惊讶问道,你是瑾德高中的?
李琤点头。他是高三的学生。但和方吟一样,他也热爱画画。李琤告诉她,打算考美院。
志趣相投,方吟也愿意同李琤说话。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不是坏人。方吟也说,我也想考美院。
未了,两人相邀每个周末一起写生。方吟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李琤你画得可比我好多了!以后你教我吧!
这时母亲又转过头说,她曾经看到过那个女孩子半夜的时候在路灯下面偷偷哭泣。
我这才逐渐明白,一切坚硬的外表其实也只是用来掩饰内部的脆弱。
☆、在那之前(四)
一年之后,随着李琤考上美院,随着新学期的开始,方吟的生活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琤临走前,两人再一次在公园里一起写生。随着夕阳西下,方吟沉默着把沾满颜色的笔放进桶里洗干净。收拾好一切绘画用料站起身对着李琤说,我们走吧!眼里隐藏的悲伤确是那么深,深得李琤看不清。
两人一人一前走在被夕阳铺满的小巷子,突然李琤朝着走在前面的方吟喊了一声:“方吟!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方吟虽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他,可她的回答却让他始料未及。方吟说,我还未成年呢!不过说到这,方吟又话锋一转。夕阳静静地照在她的脸上,两颊是璀璨的红,有种恬静的感觉。方吟说,如果你愿意等我两年。两年后,我们就在你考的那所美院见面。
(二)
方吟永远也忘不了李琤那天在巷子里同她说的话。
李琤走了。方吟又是独自一人。就仿佛是时间会倒流,方吟的生活会到了一年前,那时候的她从未和李琤相遇过。
她依然是那个安静时像只猫,但若是谁欺负了她,她就会满口粗话追着你打的方吟。
她每天回家依然要接受爸爸的臭骂。在深夜,偶尔会抱着画册在路灯下。以前是思念妈妈,可是现在,却不知该思念着谁。
李琤放暑假寒假时都没回家。他们家也不富裕,能让他上大学已是不易。寒暑假便留在大城市勤工俭学,挣自己的学费。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比较多。不似他们这个小村镇。
高二高三,连续两年放假,为了自己上大学的学费,方吟不再呆在公园画画。而是奔波于各种打工的地方之间。
但!若不是亲眼所见,方吟永远也不会相信。仅仅两年,一切便都时过境迁。
新的一个学期。方吟一个人提着行李箱,不远万里地赶到李琤所在的那所大学报名。烈日下,尽管汗水连连,方吟的手紧紧地握着录取通知书,却格外兴奋。
住进了宿舍,方吟便迫不及待地跑去李琤的班里。请问李琤在哪?
被她询问的那个学长古怪地看了她几眼,问道,你是....
方吟脸一红,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我是他的妹妹。她这样回答。
话一出口,那个学长脸上古怪的表情才缓和下来。指了指食堂,他在食堂。
赶到食堂,却听到一个甜腻的女声传来:“琤。你喂人家吃饭嘛!”
方吟不由止了脚步,从食堂的大门往里看,李琤刚好背对着她,他正在和一个女孩子吃饭。
那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娇娇弱弱的样子,说话也柔柔软软的,让人觉得特别甜蜜蜜。看见自己的男朋友真的来喂她吃饭,脸上的笑容让方吟望尘莫及。脚下却无法迈开一步。
这样的女孩子,比自己好太多了吧!方吟低头看着自己。她永远也不会用那种柔柔软软的语气说话。她也永远不会有一副娇弱的淑女样子。
但,倘若这些她都学会了,她也不是方吟了。
转身,方吟骄傲地离开。就如当初她和父亲打官司时,面对父亲的破口大骂不理不睬,骄傲地离开。
(三)
仿佛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当晚,方吟一个人坐在宿舍前的路灯下,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