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萱点点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
见青萱不说话,贺凌双也有些尴尬,便问:“娘娘,你可要进去盘问?”
这才想起正事,青萱转眸看着牢中那个在昏迷中仍然痛苦不堪的人,有些不忍,但还是道:“能叫醒他吗?”
“可以。”贺凌双简洁地吐出两个字,顺着青萱的目光看向里面被绑着的男人,又道,“但他伤势过重,就算强行叫醒了也挺多维持一炷香的功夫。”
虽然有些残忍,但为了他和若蓝的将来,这点牺牲还是要有的。
“一炷香,也够了。”青萱没有再移开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人痛苦痉挛的面孔,淡淡道,“劳烦贺大人帮我叫醒他,本宫有极重要的事要问。”
贺凌双掏出腰间挂着的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停在那人身边。因为水牢里视线所限,青萱也是能看清贺凌双的手在那人身上动作了几下,没过半晌,那人就有了动静。贺凌双俯身,低声对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便不再挣扎,虚弱的目光越过铁栏向这边青萱这边看过来。
深吸了口气,青萱抬步慢慢踱了进去。
那人受尽折磨,可眼神里并没有丝毫求饶的成分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到冷酷的眼神。要不是青萱刚才听到他梦中的呓语,大概真的会认为这人是无坚不摧的。可是人都有弱点,青萱只轻轻说了一句“是若蓝求本宫来的”,那人的脸便彻底变了颜色。
他抬头,眼神急切中带点茫然:“她……她现在如何?”可有被我连累?
青萱理解他没说完的话中的意思,为了暂时让她放宽心,便安抚地摇了摇头:“若蓝现在有瑜贵人护着,暂时还查不到她身上去。”
沈昭听了,木然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庆幸,后来大概是想到什么,脸色又渐渐黯淡下来。
脑子转的挺快,青萱心中赞赏,嘴上安抚道:“放心,就算发生了什么事,本宫也会尽量保她。”
“多谢……宜妃娘娘,咳咳……抱歉。”沈昭的表情很平静,并没有听到许诺后的狂喜,“娘娘想知道什么?”
这小子,不错嘛!脑袋转的快不说,还临危不乱处变不惊,她要的就是这种人才啊!“都想知道!”青萱笑了:“所有有用的信息,只要你能回想的起来,哪怕再细小的事情也行!”
沈昭像是在确定她的话一般,细细打量了她许久,低低咳嗽了两声,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那日我约了蓝儿在冷宫见面,可等了整整一夜,都不见蓝儿的身影。我担心蓝儿出了什么意外,刚准备连夜去寻他,就撞见了钱总管和一个女子。”
“你说你冷宫?不是御花园?”青萱惊诧莫名。
沈昭严肃地点点头。青萱低低笑起来,太有意思了。不是沈昭和蓝儿偷情被撞破,而是钱宗和与某人的密会被打断,那姓钱的反咬一口,想借她的手铲除了沈昭。
又想到了什么,青萱皱眉:“钱宗和捉了你,应该对你恨之入骨才对,为何没有将你偷偷灭口?”
沈昭看向青萱的目光带了些赞赏,解释道:“钱总管身边的小夏子和我是同乡,那时极力为我打掩护,还对钱宗和说我有皇命在身,不能妄动。拖延了半个时辰,贺大人就带人赶到了。”
青萱心中一动,不由得转眸看着那个守在门口的身影。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一大早司徒映月就带着人气势匆匆地赶到她宫里,原是为了让她先入为主,草草下决断。而夏如渊及时派人过来带走她,还让贺凌双带她进水牢,为的就是让她看清事情真相。
为什么明明是水牢,却将沈昭一人关在最里面的房间?青萱想明白了这点,不由得弯起唇角。钱宗和现在一定是急的跳脚,说不定心一横就收买了人进来暗杀。阴森可怖的水牢里,死一两个犯人太正常不过了。夏如渊大概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命令将沈昭安排在最里面的房间严密地看守起来。
堂堂内务府总管,竟然夜半冷宫私会宫中女子。若是宫女,这事还好说,但若是某个妃嫔……青萱刚想掩唇,突然想到尉迟忻头上绿油油的样子,身子一抖。
唉,皇帝叔叔你悲剧了。
见事情已经差不多了,青萱点了点头,让沈昭放心。转身走出牢门,就见贺凌双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青萱不由得对他弯唇一笑:“多谢贺大人,本宫知道如何做了。”
贺凌双唇动了动,但目光触及青萱舒展的笑意,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面前又恢复了黑暗,只有一星半点的光透出来。
青萱突然觉得憋闷。
她讨厌黑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无法相信。谁会知道,那从黑暗中浮现的脸孔不是狰狞的假面?她从不懦弱,却总被这样阴仄晦暗的气氛弄的喘不过气来。
眩晕感又涌了上来。好几天了,也不知是不是最近累着了,晕眩的感觉一直都在。很多时候明明眼前黑影一重接着一重,可碍着眼前还有人在,她也只能端坐着,神色平静无波,也不管嘴角的笑意是否冷掉。
“娘娘,小心!”
黑暗中,有人扶住了她。
青萱的意识很模糊,耳边隐隐约约听见素心焦急的呼唤。然后一个好听的男子声音吩咐了素心什么,素心似乎很信服他的话。只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是素心跑远了吗?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模糊中,青萱伸出手,无助地在黑暗中挥动。想抓住什么,却只触到冰凉的空气。青萱没有来的觉得冷,周身的血
液似乎被冻结了,连手抬一下都很艰难。
蓦地,手背上有了温热的触感,有人握住了她了手。
握的并不紧,却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温暖让人眷恋。阴寒的感觉渐渐散去,青萱慢慢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晕眩,但心口热热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跳出禁制。
贺凌双的声音清晰的仿佛就在耳畔:“娘娘。刚才你晕过去了。”
青萱低低“唔”了一声。
头好疼,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是在地道里走了,怎么就这样晕了过去?一时间,脑中转过无数思绪,却乱乱的理不成线。青萱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嘴边突然触到一点凉腻,贺凌双轻声道:“先把这个吃了。”
青萱乖乖地张开嘴,不知是什么丹药,入口即化,喉舌间弥漫着淡淡的清香,凉冰冰的感觉很舒服。青萱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贺凌双制止了。
“休息一会,我让素心姑娘去叫人了。”
本来心中充斥了不安与惊恐,但在听到这个人声音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安尽数退去。可还没等笑意达到眼底,青萱就察觉出一点点不对劲来。
她现在、似乎……是躺在贺凌双的怀里的。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惑人的香气,让人宠溺其中不愿离开。可脑中最后一丝清明在提醒着她,不能这样,不能贪恋不属于她的温暖。
眼前闪过姐姐绝望的泪颜,青萱身子一颤,随即剧烈的挣扎起来。
眼前蓦地一片黑暗。
却和刚才不同,青萱心底如有小溪流过,清透无比。再没有半丝害怕和不安,心中翻涌的都是温温热热的让人眷恋的东西。
他遮住她的眼睛,感觉长长的睫毛划过手心的酥麻感,道:“就一会。”
就一会,就一会而已。
青萱停止了挣扎,自欺欺人地躲在这片让人宁静的黑暗中。手上温热的感觉停留在她的眼睑上,软软的,热热的,让人从心底直到指尖都温暖起来。
他说:“别睁开眼睛。”
她就乖乖的听话。
这一刻,黑暗如此美好,美好的让人想沉溺进去。
却只有短短的一瞬。
时间到了,一切都会归于尘埃。
身后响起一群人急迫的脚步声,宁静被打破了。青萱挣扎着站起来,单手扶着墙壁站着,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拜刚才贺凌双给她吃的药所赐,那种晕眩想吐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虽然知道地道里暗的看不清楚,青萱还是仰起脸,对他展开笑颜:“谢谢你,救了我。”
贺凌双只是这么看着她,墨玉般清透的眸子此时却晦涩隐忍。他低下头:“下官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听见他这么说,青萱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涌出的,还有一点点失落。
不愿再胡思乱想,青萱转过身,看见素心带着太医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赶。她弯了唇角,这丫头,永远这么咋咋呼呼,估计今儿一晚上整个皇宫都传遍她的糗事了。逛个地牢还能把自己逛晕,青萱光想着就觉得脸红,这回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算了,他们爱怎么传怎么传去,她才不在乎!
走了两步,身后却没有传来那人跟上来的脚步声。青萱有些诧异地回过身,可她忘了这是在狭窄的通道里,墙壁并不平整。脑袋磕上一块突出来的石头,青萱“呀”了一声,连忙伸出爪子抱住头。
“疼、疼、疼——“青萱无语瞪着那块石头,气的眼泪都块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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