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裕成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这个时候无论什么原因,凌家都是禁地,怎么少爷明明知道却还要跨入其内。
睿渊朝他摆摆手,大步向前将挽妆揽进自己的怀里。“我陪你一起去!”
“你……”挽妆被他圈在怀中,如坐针毡般的不舒服,想要挣脱却没有能挣脱他的力气。
“如果你要去,就必须让我陪你一起去,否则你就乖乖地回床上静养!”文睿渊忽然就像变了一个人般,身上散发着凌厉的气势,这样的他强势却并不让挽妆讨厌。
因挽妆才苏醒,身子都在发软,睿渊在众人的惊呼下将她抱了起来,穿过整个文府。
这一次挽妆没有挣扎,反而是颇为安心地窝在他的怀里,有这样的一个依靠也算不错。她很累了,累到不想再去思考其他的事情,她只想去送凌姐姐的最后一程。
很少见到她会如此安静的时候,像是乖巧的猫咪安分地窝在他的怀里,紧闭的双眼还是能瞧出浓浓的疲倦。他一直都知道凌锦翾与她之间的情谊,所以他才明白挽妆的坚持,如果不满足她的这个要求,将来恐怕会怨恨他一辈子,但就这样放任不管,他却是做不到,因此才会陪着她一起去,他想做她身后的那座大山,在她累了倦了的时候都有一个港湾可以安心地休息,就像现在这样。
睿渊将她抱进马车,双手没有松开,仍旧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马车开始行进起来,挽妆呆呆地望着车顶,其实那里什么都没有,她还是将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里。
“想哭可以哭出来。”见她良久没有半点反应,睿渊摸摸鼻子,语气有些别扭。
挽妆还是充耳不闻,她仿佛将自己关在一个禁止他人进入的世界里面。
睿渊没有再追问,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将她身上凉得可怕的寒意驱散一些。
“我和凌姐姐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她忽然说了出来,睿渊看着她翻转过去背对自己的发髻,安静地聆听着。
“我父亲家并非权贵,但母亲却出身后族,虽然已经没落,可终归还是大名鼎鼎的。再加上太后常召我入宫,连齐华哥哥都喜欢将我带在身边,所以可想而知,以我那时的地位,与我玩在一起的都是各家贵不可言的嫡出小姐们。
凌姐姐也是其中的一名,让我注意到她的是因为另一位姐姐陶素心。陶姐姐与我们都不同,她只是个小小候补资善大夫的女儿,与我们相比,出身太低微,因为家里老宅就在凌府旁边,所以自幼也是熟识的。那些官家小姐们总是喜欢攀高踩低才证明自己的优越,当第一次见到随凌姐姐出席聚会的陶姐姐时就百般的戏弄刁难,而凌姐姐就站在她的身前,没让任何欺负到她。
凌姐姐祖上是云麾将军,她原本就带有一股英气,与我们都不同。因为那样的一出,我们便熟识起来,凌姐姐年纪最大,所以总是照顾着我们。
如果凌姐姐不认识我,也许她如今会活得很好,可偏偏认识了我呀,才会让她的一生变得如此悲惨。认识了我,才会遇上齐华哥哥。可是你知不知道,齐华哥哥当时确实是喜欢着凌姐姐的,当然凌姐姐也喜欢着他。
我从来没有见过齐华哥哥那样的表情,满满的柔情。”
☆、第六十九章 惊心(3)
“是不是爱情到最后都会变质,是不是相爱到最后都会变成互相的仇视?那样欣喜地爱着凌姐姐的齐华哥哥,竟然会因为外界种种的缘由,硬生生地废了结发妻子。”
眼泪随着回忆,从她眼眶里一颗一颗的滴落,浸湿了他的衣裳。
“凌姐姐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容忍自己这么凄凉的失败!怎么能够容忍深爱之人的狠心背叛……齐华哥哥,不用动手,就这样轻易地逼死了凌姐姐。要一直看着同一个人,真的有那么难吗?”
“不难。”睿渊低下头,声音很轻很低:“如果是我,我会一直只看着那一个人。”
挽妆没想到会得到他这般深情的回应,顿时哑然。
在尴尬的静默气氛下,马车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在帘外轻声说着:“少爷,少夫人,凌府到了。”
睿渊先一步从马车中出来,下车之后向挽妆伸出双手。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十分自然,像是他们本就应该是如此的。挽妆有些迟疑,他们是不是走得稍微近了些,她积极地去承担文少夫人的角色,却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做文睿渊相伴一生的妻子,况且就算她有这个心思,而文睿渊呢?他能舍弃他的那一堆莺莺燕燕吗?
她自问,她还没有那个能耐,能让文睿渊为了她有所改变。
她的迟疑被睿渊看在眼里,他也没有气恼,只伸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顿时吓得她花容失色地安分窝在他的怀里。
脚刚站稳,她就用尽全力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他的怀抱太温暖,会让她有所留恋。既然注定不会有好的结局,那么就连开始都不要,在还没有变成迷恋之前,就将那份心思彻底冰封。
睿渊无奈地看着眼前的背影,孤傲地挺直着,在寒风里显得格外的萧瑟。
满眼都是白色,纯净的白色在四周飘荡着。
挽妆在凌府大门前停下脚步,府门的两侧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在风中轻轻的摇曳,仿佛是凌姐姐不肯离去的叹息。
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和记忆里总是鲜明的色泽有所区别,如今门上的红漆都已被染上一层灰蒙蒙的破旧。
她还记得,当初因为陶姐姐她们经常出入凌府,凌姐姐和锦暮自幼父母双亡,凌家一府的荣耀都仅靠着凌姐姐在苦苦支撑。而对于她们来说,没有大人在场的凌府却是一个自由的天堂,于是她们喜欢聚在凌府,也将凌府当成自己另外的一个家。
“妆妆小姐……”秋若曦一身缟素,神情肃穆地候在门边,在见到挽妆到来时掠过一丝惊讶。她没想过,常挽妆会来吊唁,毕竟当初凌锦翾被禁足时她就去求过常挽妆,事后却没有见到常挽妆有过半点的举动,如今凌锦翾成为废后,在宫里暴毙还不准入帝陵,这等的惩罚谁还能看不出圣心,还能敢来凌府吊唁。
“凌姐姐在哪里?”脚下每一步都如有千斤重,挽妆多期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在下一刻她还能看见往昔那个微微笑着的凌锦翾缓缓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秋若曦侧过身,朝里面指引着方向。
一步一步,院子里随风飞舞的白纱带,无疑都在宣告着一个事实,那就是凌锦翾真的已经不在了。
睿渊跟在她的身后,无言地看着前方步履踉跄之人,明明已经伤心到都快撑不住,却仍旧倔强地独自行走着,这样的常挽妆让他再次心疼。
正厅的桌椅已经被撤下,临时布置成了灵堂的模样。
挽妆跪在灵位的前面,缓缓地抬头看去,凌氏锦翾之灵位,眼泪不觉又涌到一起打着转。她下意识地咬紧唇,想不到十几载的夫妻死后连个名分都不肯给,这就是付出真心的下场吗?
“妆妆……”跪在一旁的男人抬起头,英俊的脸上笼罩着深切的哀伤。
“我,我来看看凌姐姐。”这还是往昔那个意气风发的凌锦暮吗?他仿佛一下就苍老了数岁,目光里满是沧桑。挽妆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为凌锦翾上了香。
“这位是……”凌锦暮看着挽妆的一举一动,然后视线停留在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这个男人有些面生,从前并不曾见过。
挽妆顺着他的目光转向身后,看过一眼睿渊便垂下头,轻声回道:“是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那就是文家少爷了。”当初挽妆成婚,凌锦暮也曾到场祝贺,但那个时候与挽妆拜堂的人是迎亲使代行的,并未见到文睿渊。想到挽妆当初所遭遇的,凌锦暮不由得眼色冷了几分。
因为当初的种种,至今京中一直有流言,称文睿渊并不喜欢被皇室赐婚的少夫人常挽妆,不仅传闻常挽妆生的如同母夜叉般难看凶狠,甚至还有地下赌坊设了赌局,就赌文睿渊什么时候会受不了请旨休妻。所以,现在跟常挽妆关系密切的人看文睿渊大抵都是这种表情吧。
挽妆也明白凌锦暮的敌意缘由,但文睿渊毕竟是不错了,至少不像李齐珞那样彻彻底底地伤害她。
她上前拽了拽凌锦暮的衣袖,挨着他跪在一边。
“妆妆……”凌锦暮见她如此,担忧地看了看四周,轻声劝慰:“你还是回去吧,趁现在没人看见你的时候。”
挽妆朝他摇摇头,她要送凌姐姐最后的这一程。齐华可以无情,但她不能无义。
“现在的情势对凌家很不利,你也知道的,我如今都只能守城门,若是被他知道你在这里守灵,怕是会将你也连累。”
“他若是想治罪就治罪吧。”挽妆面露愠色,这次毕竟是齐华哥哥做得太过分了,忽然她想起什么,朝睿渊说着:“夫君你先回府吧。”
“你不走,却叫我走?”睿渊见她终于想起自己来,有些怒气冲冲,一屁股就坐在挽妆的身侧,随她怎么使眼色就是不肯起身。
“你若不走,要是连累文府可如何是好?”她还仗着有太后撑腰,想必就算齐华想治罪也有可能无能为力,但文睿渊不同,他只是一介白丁,如何能与齐华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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