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儿骂道:“放屁!二爷从郧县到济宁来的盘缠还是五姨老爷出的,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若是有那么多的好东西,我们还放得着天天吃青菜豆腐啊。哥几个你们去问问,我看你根本就是个骗子。老董,这就把她带回去,交给大人亲自审理。”
“叫我做什么?”章延闿背着手走了过来,忙道:“大人,她假冒咱们老宅的人,说这些是你捎给老爷太太的,咱们哪里有这样好的东西。若是有好的,还让您穿旧衣裳么?”
那话众人都是听见了,一个个的眼睛都往章延闿身上瞄。
章延闿转了视线,一看到那一包包的金银财宝,整个人眼都直了:“我的乖乖,这哪里来的这样多的好东西?”又看着胖婆子,走到跟前,很是知礼的道,“胖大娘,您怎么回来了?前儿不是才走的么?”
胖婆子一再解释着:“我没走,我今日才要同五姨老爷上京的。”
顺儿忙拉着章延闿:“二爷,您看仔细些,她根本就不是胖婆子,瞧着是有些像,可是胖婆子却没有这么胖。您再仔细的看看。”
章延闿再仔细的打量着胖婆子,突然问道:“你既然说你是胖婆子,那你肯定是晓得我家里情况的,那我问你,我在家可得老爷太太的喜欢?太太是喜欢我还是三弟呢?”
胖婆子哪里敢说章太太不喜欢章延闿,忙道:“老爷太太当然心疼二爷了,二爷从小就有出息,老爷太太。。。”
“放屁!满京城的人都晓得太太只心疼三弟一人。我章老二没出息,三天两头叫老爷子打的下不了床来!谁没看过我的笑话?从小就有出息?笑话!”
“你果然是没出息的很。”冷冷的声音在章延闿身后响起,众人只瞧着个身着深蓝色八宝莲纹直缀的男子带着人走了过来。他周身散发着贵气,让人不由的退让开。
“侯爷。”
郑睿原本只想看看章延闿要怎么处理这样的事,却没想到,他张口便说自己混,恨不得把自己那些个糟事全都抖将出来。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到底劣根在那里,也别妄想他穿上了锦衣就成了雅人。
“侯爷。”章延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您是知道的,我以前是多混的,她还居然说我有出息。。。这也就算了,太太明明是心疼三弟的,什么时候心疼过我。。。都晓得我不是太太生的。。。老爷子也不喜欢我,否则我怎么中了举人都没参加院试?到穷乡僻壤待了这么几年?”章延闿说话间,已经流露出一丝的伤感。
章延闿的过去郑睿还是知道的,不过,他已经觉察到这里头的事情并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你说这个做什么?”
章延闿抬起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他对着郑睿拱着手,“既然侯爷在此,还请侯爷暂缓一日启程,做个见证。”他双目闪过一丝肃杀:“将这个妇人带回衙门,老爷我要开堂问审!”又嘱咐道,“大家若是想知道,只管去。”
郑睿躬身上轿的那一刻,嘴角不由的往上翘了翘,这个章延闿倒栽葱是很会鼓动人。他天生就是一个鼓动人的人,郧县数万百姓能叫他鼓动的同官府作对,他能鼓动郧县数万流民一心跟着他,现在又要将这济宁城的人鼓动起来。他倒要看看,章延闿要怎么做。
第一百四十四章处决(下)
新任知州老爷上任的头一件案子居然是审自家人,还允许百姓旁观,一时间是热闹纷纷,只要是无事的,都跑到知州衙门瞧热闹去了。
只是这审自家人,向来只有在戏文上看到包龙图斩包勉的,却没亲眼瞧过的,这一时间知州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几个衙役拿着水火棍让人后退。
“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像是假的。若是真的,知州老爷哪里敢打开门让咱们看。”
“说的是。”这人的理由好像说服了一群人,众人纷纷点头,那边有一瘦小的年轻人道:“未必,说不定知州老爷是演戏给咱们看的。”
“拿那么多的金子银子演戏?”
年轻人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再说咱们这位知州老爷算盘打的精光响,这点的银子便为他买了个好名声,倒比他送东西到上官那走门路强的多。”
这人的理由好像也是很有道理,先前被说服的人觉得自己又被他说服了,又点了点头。
“演戏还能这样?你见过有这么演戏的?哪有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先头那人很是不服气,自己的观点叫人否决了,他只觉得不舒服。
年轻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是没见过,所以特地来看一看。”
“你是打外地来的。哪里人啊?瞧着像四川那边的。”
年轻人不由的竖起了大拇指:“真有您的,大叔,您听出来了?”
中年人得意的晃晃脑袋:“那是,我在这码头上也跑了二十多年了,什么地方的人没见过。你们四川每年都有上好的川橘天麻沿水路运到我们这来,都是找我做的中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年轻人正要说什么,那惊堂鼓敲响了,中年人忙肃穆站直,悄声道:“升堂了。”
衙役上堂,吆喝了“威武————!”新任的知州老爷从后堂出来,走在他前头的那个泰宁侯,他只坐在堂下摆着的一把太师椅中。知州老爷等泰宁侯坐下后,站在堂一威严的瞧了外头的人群,这才撩了衣摆坐下,敲了惊堂木:“带犯妇!”
叫人锁了的胖婆子被人拖了上来,只往地上一丢,还不等她喘个气儿,就见章延闿重重敲了惊堂木:“下跪妇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家有何人,为何来济宁。”
胖婆子叫这惊堂木敲得三魂没了两个,再一见这大堂是如此的威严,早已没了底气,她半日没声,那衙役已经喝道:“老妇,大人问你话呢!”
胖婆子忙说了自个儿的名字:“老妇人是京城人士,是京城吏部考功清吏司章老爷家下人。我们家二爷升任济宁知州,我们老爷太太叫我来看二爷。”胖婆子也就是初临大堂叫吓住了,等她回过神了,说话也顺溜了。要说害怕,二爷别自己还害怕呢,反正现在人家都认为二爷是贪官,只要她死不认下,二爷就拿自己没法。
“章老爷?吏部的哪个章老爷。他唤什么名儿?”
“章煦。”
“打你这个刁妇!既然你说你是章大人家奴怎敢直呼家主名讳?本欲掌嘴,见你初上大堂,暂且记下。”
胖婆子冷不防自己这上头出了事儿,其实她们跟着太太陪嫁过来的私下都直呼老爷的大名儿,他们哪里瞧得起章煦,也都叫疲了嘴儿。
章延闿看着胖婆子,冷冷一笑,她们平日里是什么人难道他不晓得?他一出手便叫她露了馅儿,也要多谢章太太出身好,连带站下人也瞧不上没出息的章老爷,要不,他怎么能抢得先机?
“你说你们老爷命你来看你们家的二爷,可有什么凭据啊?”
胖婆子一听不由的暗骂,她哪里有什么凭据。老爷给二爷的信她早就交了二爷,哪里还能有什么凭据。她笑道:“二爷,老爷给您的信,我不是交给您了吗?”
章延闿四周瞧了瞧,指了指自己:“我?你。。。本官日前接到家父的来信,只是另有人带来,并非是你。”他重重的拍着惊堂木,“大胆刁妇!你是受何人主使,竟敢在本官跟前陷害本官?是何道理?还不从实招来。”
胖婆子立马叫冤枉:“小的说的句句是真,二爷,您如今做了官儿,怎么能不认亲呢?您真是要寒了老爷的心么?”
章延闿笑道:“你倒是赖定是本官老家的下人了,既然你自称是本官老家的下人,那本官的事想必都是清楚的。那好,本官且问你,本官今年多大,是什么时候生的?”
胖婆子叫章延闿问住了,她还真叫问住了,谁还关心章延闿是什么时候生的。
“本官问你呢。”
胖婆子仔细的想了又想,章延闿是二十岁成的亲,今年是。。。“二爷今年二十五岁,是三月生的。。。”
“三月多少?”
胖婆子瞧着章延闿双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顿时来了底气,她不过是蒙的三月,没想到就中了,她想了又想,三月,好像是有那么一日:“三月十八日。”
章延闿满带着一抹的笑意,他随即招人过来:‘去,把吏部给本官的官凭拿过来,让她看看。“
钱师爷忙取了官凭出来,却不是全胖婆子看,而是走出大堂,往百姓围观的地方去:”请诸位看看,若是有认字的还请念出来。“
先头说话的瘦小年轻人已经率先念了出来:”十月三十日。知州老爷是十月三十日生的。“
钱师爷笑了笑,又将官凭拿到了别处请众人都仔细的瞧了。哪里有人见过官凭,一个个都稀罕的不得了,管他认不认识那上面写的是什么,说的是什么东西,都踮着脚要看个清楚。
待钱师爷将官凭让众人瞧毕已经是花去了不少时间。
章延闿又道:”尔等未曾见过官凭,本官已命本州辖下各官员取了本人官凭前来,还请大家一辩真假。只是有劳众位略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