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若有张不老的脸 (珐琅彩)

　　我低头不语，奶茶太甜，我只觉得喉咙似是生痰，发不出声。
　　“有时我想，爱情真不是个好东西，它一夜之间将我们六人的友情瓦解，这么轻易，这么不堪一击。它将我从小到大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死我们也要绑在一起的那种情谊弄得支离破碎。”程优越说声音越低，停了一下，她突然望着我说：“若爱情注定让友情消失，我倒宁愿自己一个人。”
　　我的心里很感动，程优一直是那样纯粹的人，她怯懦她逃避，只因她怕失去。
　　“小优，我不知要怎样向你解释。你的世界太简单，而我的世界太复杂。如你所知道的，我曾经很喜欢很喜欢江南，在过去十年里，他是我所有的动力。可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他。我无法想象再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去面对一个我爱恋了十年的人。”我慢慢地说着，似是一种告解。“不过，我会试着慢慢放开，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你跟乔子诺……”程优小心翼翼地看着我，喃喃地说，“真的打算一直这样做戏下去？”
　　想到乔子诺，想到他拉着我的手在风中狂奔的景象，想到他在细雨中被打湿的头发和眉毛，想到他拥着我说“我爱你深至骨髓”，我突然觉得上天对我还是眷顾的。虽不入一人眼，却仍被另一人视作珍宝。
　　我们曾是彼此的幌子，连替补都不是，却不知不觉沉沦为对方的正选。
　　“程优，我……”我终抬头，鼓起勇气坦白，“我做乔子诺女朋友了。”
　　“不是做很久了……”程优没听懂，但眼里的疑惑忽而变成欣喜的光芒，“你是说……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嗯，真的。”
　　“苏陌！”她一下紧紧地搂过我的肩头，语带哽咽，“太好了，这样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担心你，虽然你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你一个人撑得有多辛苦，我真怕你就这样孤单一辈子。”
　　是，从今以后，再不是一个人了。
　　“苏陌，”程优瞪着眼睛盯着我，“这一次，你是认真的吗？你确定吗？”
　　“嗯，只要他是认真的，他是确定的，我就是。”
　　“呀，太好了。”程优脸上净是笑颜，仿佛幸福的是她。
　　“我答应你，我会努力让自己放宽心。只是人事已非，我们六个人是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我握了握她的手，知道她难过，可是这是事实，我不想骗她，早晚得面对。“只是你，也早点给些信号彭浩才是，省得他总胡思乱想，哪天到头来却是自己后悔。”
　　“我吗？”程优眼里微微一沉，忽而又欢快起来，“等毕业了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
　　我还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低头一看，是乔子诺。
　　“在做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淡淡的声音，不过是寻常四个字，可是却像熨在心上，有着灼热的温度。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连声音听起来都会觉得不一样。
　　“陪程优逛街。”我低头轻轻回答。程优在一旁怪叫着“乔子诺请吃饭！乔子诺请——吃——饭——”
　　我笑笑扭转头，对着电话里说：“怎么了？”
　　“把电话给她吧。”乔子诺似乎心情很好，语气里净是盈盈笑意，我仿佛看到他笑起来波光潋滟的眉眼。
　　我愣了一下，将手机递给程优。
　　程优“哇哇”地一边叫一边笑，我看着她咋咋呼呼的样子只觉得感动。有一个朋友，真心为你的忧伤而难过，为你的孤单而担忧，为你的幸福而欢喜，多么难得。
　　我没有她那样赤诚，我从未想过我们六人死也要绑在一起。这么多年来，我只是自私地想着我苏陌绝对绝对不能输，我绝对绝对不能不幸福。
　　可是这样一路走来，依然赢得了这样没心没肺爱我的朋友，我真是何德何能。
　　半晌，程优笑着将手机还给我，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对着我摆摆手跑走了。
　　“诶，”我疑惑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发问，“你跟她说了什么啊？”
　　“我说……”他的声音懒懒的，仿佛那傍晚清凉的风，吹起耳边碎发，留下轻声的呢喃。“我请她将你借给我一晚上。”
　　我的心里像那颗颗珍珠跌入奶茶中，全是“叮叮咚咚”甜蜜的回响。
　　“你给了什么好处收买她？”我佯怒，“她一声不吭就跑走了。”
　　“没有呢，”他在那头爽朗地笑着，像是看破我的小女生姿态，“她说，‘拿去拿去，不用还了。’”
　　真是，连密友都倒戈了。
　　我低头不语，只抿起嘴角微笑，静静地听着话筒那头的呼吸声，多希望一直就这样，一秒万年。
　　“苏陌，”他轻声唤我，似是轻唤熟睡之人，“出来好吗？”
　　我闭上双眼，低声回应：“唔……那得看有什么可引得我出来。”
　　乔子诺略一沉吟，似乎是真的在低头细想。好一会儿，他终开口说：“我将你的水晶鞋还给你。”
　　我终还是出来与他见面，约在平日常去的小书店里。老板娘见我推门进来，微微点头一笑：“来了？”仿佛等了我半天似的。我有些窘，心想别人定觉得我们不是来买书的，只是借个地方谈情说爱。
　　乔子诺坐在里屋的沙发上等我，我无声无息地倚在门边没有进去，只静静地看着他。屋内灯光明亮，他的轮廓如月光下的雕塑般，英挺分明，俊逸如画。
　　可是却孤单。
　　以前看到他，只觉得他为人冷漠，所以不合群。可是现在看到他，却只想倾尽全力将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孤独感驱走。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温暖的人，相比之下，仿佛他怀抱里的热度比我更为浓烈，让我深深迷恋。
　　不过，从此以后我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彼此温暖，彼此保护。
　　我们会幸福的吧。
　　他抬头看见我，起身拉我坐他旁边。书店里很安静，除了我们还有几个人在书架旁徜徉，细细挑着书。
　　我习惯性地拿起便利贴写道：“今晚要买些书才行，不然太对不起老板娘。”
　　他微一挑眉，回道：“我一向不吝出手，不像你，只发呆却不贡献银两。”
　　难得温柔一回，居然被呛，真是气结。
　　我把手一伸，瞪着他。
　　他从脚边拿起个盒子，递给我。
　　我满意地抱过盒子，可是只觉得有点异样。打开盒子一看，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乔子诺！”
　　书架旁的人似乎被我的声音惊到，频频探头来看我们。
　　“嘘……”乔子诺勾起嘴角斜斜地靠在沙发扶手上，竖起一根食指贴于唇边。
　　我只觉得上当，飞了张便利贴给他：“为什么只有一只？”
　　他在便利贴上写了两行字，却并不递给我，黑白分明的眼眸只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看进心里。我被他看得脸发烧，起身想走，他却拉住我，然后把便利贴塞进我的手心。
　　“怕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所以只还你一只。那样你就会跑得慢一点，我还能把你追回来。”
　　我突然眼里一热，渐渐泛起雾气。
　　我们都是那样没有安全感的人，只因始于一场戏，多怕醒来后发现那不过是一场梦。
　　“可是万一我走得太决绝，面目狰狞，叫你认不得我的样子呢？”我小声讷讷地问。
　　乔子诺直直地看着我，突然蹲下身去。
　　我愣愣地看他把自己右脚的鞋带解下，又将我手上鞋子的鞋带解开，然后将两者交错绑在那白色帆布鞋子上。黑色与白色，如同缠绵交握的十指，向上天做着虔诚的祷告。
　　然后他翻开鞋子的内侧，用便利贴记下了每双鞋特有的那个编码：#030505。
　　“编号#030505的这双鞋，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苏陌的鞋子。这样无论你走到哪，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一定都能找到你。”
　



☆、Chapter 14 (2)

　　Vol【2】
　　已是深冬，天气愈发寒冷，不时夹杂着霏霏冷雨，阴霾的天让人提不起精神，连思维也会慢上半拍。下了课后我只想快快回家窝着，恨不得冬眠。
　　乔子诺给我发短信，说在学校门口等我。下楼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自己竟会有着小小的雀跃，连走下楼梯都是蹦跳着的，这样的我实在是傻气得有点陌生。
　　我如平凡热恋中的女子一般急切地想要见心上人，这种真实而天真的感觉却让我觉得何其珍贵。乔子诺把我变回了凡人，不再有逞强的武装，可以肆意地哭泣和生气，也不怕心中的爱意被看穿。曾经，我不甘心只当“通常”那些女生，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样“通常”也不错。
　　没想到的是，在楼梯转角处，我却碰见了江南。他似乎是听见脚步，转头便看见了我。我一愣，脚步不由自主地收住。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温柔如沉静而清澈的湖水，这么多年来我曾沉溺于此无法自拔，被看在眼里便奢望能被印在心上。
　　暗恋仿佛是一出默剧，张嘴无声，全是内心戏。有人戏终心死，有人戏终重生。
　　多庆幸我是后者。
　　“小陌，”江南开口唤我，口吻多年未变。我微笑着点点头，正欲擦肩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