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我没让他进门。”
“不怨哥。”她一句一应,不见纠结迟疑,斟了茶,双手奉上。
慕峻延接过轻轻抿了一口,正想着该如何将话引深,就听得她轻声道,“哥此刻于他怎样都好,只是,终究有一日……他是要来拜过娘亲的。”
慕峻延微微一怔,放下茶盅。
“静儿,今儿哥来,不想再重述之前的话,只想嘱咐两件事,你务必记下。”
“哥哥请讲。”
看她略略低头,轻垂了眼帘,知道她又是想以不变应万变,慕峻延不觉叹了口气,努力振了振精神,才道,“一,事成之前,不可亲近,叔嫂有别,万不可让老太太觉察。”
静香一愣,他,他说什么?事成?“哥,你,你这是……”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既然人有本事做得出,人就有本事知道。此刻你二人虽自觉谨慎,殊不知到处都是耳目,便是一时掩在寻常中,也终归要被有心人琢磨了去。再像他这般不管不顾,这几日天天往这儿跑,只管这么下去,曝露是早晚的事!一旦传到老太太耳朵里,那……”提起易老太君,慕峻延心底一股寒意,“老太太曾经征战疆场,女中豪杰,心狠手硬,又极念伦常!一旦曝出你俩之事,且不提族中家法如何,单是那老人家一怒之下,一时三刻怕是就能置你于死地!”
“我知道厉害,”兄长能容下他们已是,此刻一番话,静香哪还敢多辩、多想,“哥哥放心,我们不会再……”
亲近二字未出口,那脸颊早已发烫,两抹红晕掩在烛光中虽淡,却依旧看进了慕峻延的眼中,心不觉又恨,“静儿!他是老易家唯剩的嫡孙,到时候,苦的是你一个,死的是你一个!待信传到慕家庄,不过是意外之伤、暴病之亡,再无踪可寻,是冤、是恨,哥都再救不回你了,你可听清了?!”
看兄长动了气,静香赶紧应下,“听清了,哥,我,我记下了。”
与她,真是恼不得,恨不得,慕峻延叹了口气,又道,“二,他若当真想与你长久,必须答应我:不进京,不应考。”
“什么?”静香一惊,“这是为何?”
“他易府虽来头大,可如今也是一介平民。在这江南小镇,就是闹出天来,也不过供世人茶余饭后消遣几日就罢了,遂只要老太太点了头,再不会有旁人与你们为难。可是,他一旦应了考,入了仕,就逃不脱官场风险,到时候,即便老太太无奈允下你们,他也断难做到娶你为妻!”
“啊?”静香的猛一提,紧紧缩做一团,急问道,“此话怎讲??”
“易老忠王当年显赫一时,本朝唯有的外姓王爵招来多少敬重与嫉恨。几十年过去,老易家依旧名声在外。如今,嫡孙延继老祖宗遗风,金榜高中,重返朝中,怎会不引人注目?官场水深,清浊难辨,难免有人借机利用,更难免有人心怀叵测!他虽是文武皆备,却实在涉世不深,一步不慎,就是他爹爹当年的下场!三代落马,老易家再无翻身之日!如此境况之下,我来问你,他还敢娶嫂嫂为妻?将这乱了伦理纲常之名端端送于敌人之手??”
心,一落千丈,脑中思绪乱做一团,唯一仅剩的清晰就是他,他的心切,他的守护,还有他……所有的承诺……
“那……按哥这么说,因着这许多渊源,他一旦高中,就会留京做官,若我强他应下什么不许进京,岂不是……要毁他前程?”
“哼,”慕峻延苦笑,“毁他前程?他强着与你示好之时,他莽撞跳崖哄你真心之时,就没想过这景秀前程和你,他只能要一个么?”
“事情哪就如此绝对?”心乱,惶惶寻着借口,“实在,实在不行,我们,我们就不成亲,就这么过着,能看得见彼此,也,也……”
“你!”听她竟不知羞耻想与他偷一辈子情,慕峻延实在压不住心中的火,却又舍不得骂出口,只怒道,“不必再多话!你到底应不应?”
“我……不能应。哥,你,你没有看过他的剑,他的文章,他是个……”
“他是个什么东西我很清楚!”慕峻延厉声打断,“今夜,我只要你一句话,应,还是不应?”
“不应!”这一次,静香答得斩钉截铁。
“好,那就休怪哥不仁不义了!”
“你要做什么?”
“哼,”慕峻延冷笑,“我会将他龙阳之事在老太太跟前儿破个彻彻底底!一年之内,你易府定会迎娶当家二奶奶!”
看兄长盛怒之下就要拂袖而去,静香赶紧起身一把拉住,“哥,哥!”左右为难,万般无奈,乞求的声音心酸含泪,“哥,你,你为何这般为难我们?他若非真心,怎会与我一道受那冰寒之苦;若非真心,怎会将堂堂男儿脸面弃之不顾?你说他傻也好,疯也好,世间还有哪个男子能如此情痴?今生我欠他的人,欠他的心,无以为报,只还他一个痴心相守。若是有一天,他为了前程当真弃我而去,我,我也认了……”
“你……你!”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心疼我,可你怎知,我上了易家花轿那天就已经死了……如今多一天,都是他的……”
“静儿……”
她的泪终是将他的痛、恨都化作了心愧,握了她的手,扶她坐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着她,等她慢慢平息了泪声,才又道,“刚才也是哥话说的急,没太说清楚。”
“哥,你的意思我懂了,别再……”
“我听丹彤说承泽他并没有从仕之心。老易家当年受尽屈辱,含恨离京,老太太曾发誓易家儿郎再不入朝。如今说要与扬州顾家结亲也可见一斑,遂你只是让将此事做定而已。或者,你婉言问他,他若一心上京,这便罢了。可你要答应哥,若果然如此,你要早早斩断与他的纠葛,将来,更不可随他进京,你可听明白了?”
“哥,难道……”
“静儿,事非得已,你要学会为自己打算。更况,不为自己,也要为日夜牵挂你的娘亲。哥的话,你可记下了?”
“……嗯,记下了。”
轻轻将小妹瘦弱的身子揽在怀中,慕峻延心里忽觉一阵酸楚,“静儿,哥不是在为难你,哥只是尽力……想保你的命。”
☆、第六十二章 娇心戏郎
一进腊月,府里各处就开始张罗着过年。虽说今年雨水过多,收成不及往年,却这十几个庄子养府里不到百十口人实在绰绰有余。因此也顾不得连日阴沉的天气,人们进进出出、喜气洋洋,一边儿忙着核帐目、置办年货并招呼着陆续进上来的野味儿山货,一边儿又应了老太太的吩咐给府里上至主子爷下到粗使老妈子买料子做新衣裳。
其实,这些原不过是每年都有的例,最让人们按捺不住的还是涨月钱。去年大丧,凡事都不及论,今年似要一并补上,各房的大丫头们在每月一吊的例上再添三百,小丫头们每月五百的例添作六百,各处的执事小厮们也都按年份行事涨了个满意。这靠着人生活,能哄主子们高兴就是福份,更况这实实在在落在手里的实惠,遂一时间,府里上上下下欢天喜地的。
出了芳洲苑的门,天又阴了下来,起了风,冷嗖嗖的。徐婆子摆摆手让紫螺停步,缩了肩抱好暖手儿匆匆离去。
回到延寿斋已是到了摆饭的时候,看里里外外都安静着没人张罗,知道老太太是在等她的回话,徐婆子遂也不敢耽搁,略在外间碳盆上暖了暖身上的寒气便进了里屋。见她进来,玲珑识眼色地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掩好棉帘。
“如何?”
“都是按您老的吩咐办的。” 徐婆子在老太太的示意下坐在了暖榻旁的圆凳上,低声在耳边道,“只说是老太太念着原先跟前儿的大丫头们这两年尽心不易,这回涨月钱自是该多得一份,便把她和玲珑的都涨到了二两。”
“她怎么说?”
“她先是怔了一怔,银子放在桌上,也不接,也不退,半天都不响。我怕她错了想头儿,正要问,可巧二爷来寻她,见了我当是您有什么要紧事,青蔓眼活,笑着遮了过去。待二爷出了门,我还没开口,倒见她收了桌上的银子,这便没再多犹豫,福身道了谢。”
“没再说什么么?”
“说了,我临出门,她跟在身后送,轻声道了句:让老太太放心。”
“嗯。”老太太轻轻点点头,心叹道,这孩子真是个明白人……
看主子对这差事似还满意,徐婆子便也松了口气,“老太太,摆饭吧?”
“嗯。” 老太太边应着边又吩咐, “着人传话去怡宁苑,叫她吃了饭过来。”
“是。”
徐婆子退了出去,老太太又靠回暖榻上。透过玻璃窗看天色渐晚,越显阴沉,似是又飘了雨,却不真切,她眯着老眼辨了一会儿,天竟转瞬就黑了,窗上只剩下烛灯映照着自己沧桑老朽的模样,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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