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果真听得见么,怎么只是问了一句,就悄悄在心里问了一句,这人,这人就在眼前了……
离得这么近,连他额上汗湿浅浅的痕迹都清楚……
门外斜进了日头,光影相衬,鼻峰越显挺毅,与这脸庞轮廓更臻美俊,却无意中隐去了蹙鼻时那道纹,如此便不见了平日的顽闹调皮……
他瘦了……不只是形容,曾经笔下那难以尽绘的洒脱随性,竟似都瘦去了,眼神痴痴的,再不见那咄咄锋芒,清朗中多出这么多的心酸和牵挂……分别那日,他是不肯抬眼看她的,可此刻却一点都不知避讳,看得这么放肆,这么贪婪,像是失了心性,换了人……
唇微启,棱角依旧,丢了曾经不语时薄薄的冷意,温热,微抖,似千言万语难诉,只努力屏了气息,怕一呼便如吹散一抹细尘,不见了她……
心恍恍,这到底……是他么……
……
她不躲,也不怕,就这么乖乖地让他看,只那水润润的双眸稍稍有些疑惑,可清清静静的神态、牵人心肠的眉目与他梦中一摸一样……
他心里热,热得疼,疼得怕……险些就犯混推开她,孰不知自己只这一颗心,心上只这一个尖,她在,它跳,它疼,它喜得癫狂……她不在,便只是浊血愚物,撑了一副喘气的皮囊……
如今才切肤体念三哥的话……管她是谁,今生今世生要与她同寝,死要与她同葬……
魂萦梦绕的人就在眼前,可那魂萦梦绕的清香竟有些不真切,他不由又往前些……
嗯,是了……这才是……有她暖暖的体温,心才软,才醉……
……
这么近,她不敢再眨眼,生怕忽闪的睫毛扰了他此刻那似迷离、似微酣的痴态……
略静静心跳,再看眼前人,才见那眉峰上一道血痕,新痂未落,墨黑发丝的鬓角也抹了细缕的汗水,都不似画中齐整,还有这味道,淡淡的衣襟香混了急奔后的风尘,热热地拢着她,如此亲近,恍惚不真的感觉终是褪去,又忽见那微眯的双眸中映出自己也是呆呆的,静香顿然醒觉,脸颊飞红,赶紧往后撤了撤身,“……二,二叔?”
“……嗯,”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是想……”本想安安然说我想你,一刻也再忍不得,可又觉不妥,倒并非是顾及什么颜面难以启口,只是觉得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没因没由的,别吓着她,遂改口道,“我听说你们来上香,离得近,就过来看看。”
看他脸红了,口中也打结,该是知道此刻两人的尴尬,却怎么还不知退?静香顾不得再细究,慌慌应了一声,就往起站,却不想他逼得太近,自己身子仰得太多,一时有些站不稳。
承泽赶紧起身想扶,却见她更躲,知道是刚才造次了,遂不敢再强求,只眼睁睁看着她慌乱乱地趔趄,然后站好。
两人之间一时半刻便又是三两步的距离,又见她似要道福行礼,承泽心里登时别扭,一步跟过去挨在了她身边,看她再不知躲,眼睛倒瞪得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还是只雪白绒绒的小兔子,他心里爱,又悄悄笑,声音不自觉就沉腻在喉中,低头在她耳边道,“刚吓着你了?”
“哦,没……”静香又慌着闪开些,口不择言,“你怎么,怎么受伤了?”
“嗯?”他一愣,随即顺了她的目光才知道说的是什么,抬手摸摸眉骨,又想起昨日的失态,难为情地笑笑,“让丹彤给划的。”
“……哦。”
“不妨事。” 想着这么小的伤她都留意,承泽的心实在是适宜,适宜得有些飘,越低了头在她身边,“看着见了血,其实倒不觉得疼。”
“是么。” 本也见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不过是岔个话,遂静香应下后便往门口看了看,想着荷叶儿怎么还不见回来,这小佛堂本就避了人幽在一角,总是只他们叔嫂两个实在不妥。
听她这么快就不再问,承泽有些不高兴,却还是舍不得丢开这个话头,重抬手抠抠那道痕迹,紧着蹙了蹙眉,“嘶!后来也没记得上药,这会子倒是疼。丹彤那丫头就是玩儿的时候没轻重。真是惯得她了!”
平稳稳说了两句话,静香刚才尴尬慌乱的心已是静了下来,此刻再冷眼看身边这个凑得近近的人,只像了那日探病,自己娇气起自己来,有些想笑,遂端了嫂嫂的架子,像叮嘱小承桓一般道,“那往后你俩玩儿的时候就当心些。”
听这语声拿腔拿调,承泽一怔,再看那粉扑扑的脸庞已是散了红晕,神色也寡淡,心纳闷儿,刚还好好儿的,怎么就这样了?仔细回想自己的话……即刻在心里狠狠敲了自己一记!这胡说的什么??跟谁玩儿?怎么竟是腆着脸跟她说与旁的女人亲近??再顾不得说什么疼,急急解释道,“不,不,不是玩儿!是她气急了打我的!”
“打你?”这一下,静香倒真是搁了刚才的尴尬留了心,听着是女孩儿家,怎么动手打他?“她为何打你?你欺负人家了?”
“我怎么会欺负她呢!都是为着跟她说透了心事……”声音不觉就一低,悄悄看了她一眼,脸颊有些烫,假嗽了一声,才又提了些气,“可我哪能料到她先给猜出来了呢!当着人,她把我笑恼了,我一时臊得厉害,就……不当心就惹了她。” 承泽打了个壳儿,没敢说是握了丹彤的手腕子,原先从不觉得什么,怎么今儿在她跟前儿,这平日的不在意都成了说不得的短处。心里暗恼,怪自己早不知检点,往后跟丹彤再不能像小时候,动辄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跟她说透了心事…… 静香听着有些怔,不防备,心倏地一落,虽是浅浅的,却如错了一口气般,整个人都休顿了一刻……想起姨娘与她的话,心讪讪却也回了神,淡淡笑道,“猜着了岂不正好。这也矫情。”
“嗯?”承泽急燥燥的心一愣,正好?她,她已经知道了?
看他一时羞,一时怔,额上又渗了汗,当他是怕府里有孝如此不妥,静香落落的心又有些软,轻声安慰道,“老太太那边本也是有打算的,待孝期满了,就张罗二叔的事。你别急。”
承泽这才惊觉失言!“你,你是听差了意思了!听差了意思了!!”
他忽然喊出了声,吓了她一跳,不觉就往后退。
看她离远,他的心立时急出一股火,却又不敢造次拉她,只得紧着道,“怪我,怪我,我说错话了!是我说错话了!”
“二叔,你……”静香的心惊得怦怦跳,“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看她蹙了眉,眼中也越疏离戒备,承泽再顾不得什么精心布置与考量,只觉得此刻不解释清楚,他再不得安心!可,可这怎么说?怎么说?!!
看他急得满面通红,却再说不出一个字,静香心懊悔,怎么就好好戳了人家的心事,弄得他此刻羞恼不已,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遂赶紧开口为他解围,“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姨娘。”
“等等!!”他一步上前拦了她的去路,“我,我有话跟你说!”
“二叔,刚是我多嘴了,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能不往心里去?!”承泽大声恨道,“你错会我的话!”
“我……”静香更觉尴尬,“我没想……”
“你不许再说!一个字都不许!听我……”
“小姐!”
“荷叶儿!”
听到门外进来人的声音,静香如同大赦,正想趁机躲开,却被眼前的人拦得严严的,那气势竟是震慑得她连绕都不敢。
荷叶儿进来只看到承泽的背影,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吃惊道,“二爷,您怎么在?”
承泽没应,也没有回身,荷叶儿不觉有恙,只自顾自往静香身边去,“小姐,姨奶奶叫你也往寂善大师那儿说话儿去呢。”
“哦,好。”静香应着,试探性地轻声问,“二叔,那我……”
“荷叶儿,”
“二爷,”
“出去!”
“嗯?”荷叶儿一愣,抬头看,天哪!这,这二爷的脸色怎么这么吓人?再看自家小姐,这才发觉她竟是被拦了去路,顿时心疼更心恼!这家人,这家人怎么都跟那死鬼姑爷一样总要欺负小姐!遂也不顾什么二爷几爷的了,冲过去拉了静香的手臂,“这是怎么了??小姐,小姐!!”
看荷叶儿别了劲,不待承泽再咬牙说什么狠话,静香赶紧开口,“你,你先出去,跟姨奶奶说,我这就来。”
“小姐!你别怕!”荷叶儿不听,只管用力拖静香,“咱们走!咱们走!”
“荷叶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姐!”
“去啊!”
半天不听那欺负人的人吭声,倒是这被欺负的上了火,荷叶儿也是摸不清了,“小姐!你……”
“快去!”
“……哦。”
荷叶儿终于百般无奈、磨磨蹭蹭地离去,佛堂的门又合拢……
看她没强挣了走,又为他撵了荷叶儿,承泽的心这才顺了顺气,可也觉得连个陪嫁的小丫头都敢恨他,顶他,可见他二人之间真是该说说清楚,该从头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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