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们两个有亲戚?”
他依然不屑,他不是没有听说过那位清宁王妃此前曾是个小宫女。
做女人,命就是好啊,摇身一变竟成了王妃了,也不知当年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我可告诉你小子,若想活命,就对这位王妃尊重点,说不准……”
对方的欲言又止,意犹未尽分明是说这里面有“故事”派x派i小n说d后j花整]园论[理坛
他连忙打着哈哈,拉住对方的手,顺往里塞了锭小银子,又堆了满脸的笑:“我那藏了坛二十年的好酒,今儿你也不当差,咱哥俩喝两盅?”
几杯酒下肚,那人依然隐隐晦晦,可这其中的就里已是被他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贵人就在身边!皇上让他办这么大的事,岂不是就要提携他?
他兴奋了一夜,连脚趾尖都在颤抖。
一大清早的就沐浴更衣,弄得清爽宜人打算给未来的“皇后”一个好印象,结果……
他讪笑着:“王妃仔细身子,若是病了,皇上……”
似是掀起一股风,狠狠抽在他脸上,待定睛一看,那浣纱珠帘已然挡得严实。
他摸了摸火烫的脸颊,心里暗恨。
稍后进了宫,看你敢不敢跟皇上耍横!
想到前途,再次堆起满脸笑意。
车马徐住,车帘微开。
苏锦翎在婢女的搀扶下步下宫车。
青底杏花缎面平头绣鞋甫踩到脚凳上,眸子一抬,顿时怔住:“这是哪?”
小续子急忙上前:“这是天栾城啊,您都忘了?”
苏锦翎狠狠瞪住他:“不是说要去太庙为先帝祈福吗?”
小续子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不过也得先见过皇上,再……”
苏锦翎一把甩开婢女,返身坐回车内:“圣旨里没有这条。起驾,去太庙!”派'派后花'园;整'理
十月,已是深秋,可小续子生生出了一脑门冷汗。
“王妃,王妃……这不行啊,小的没法向皇上交差啊……”
“本宫只是按旨办事,与你何干?”
小续子跪下,连同一干护送的人齐齐跪倒在地。
小续子的脑袋磕得咚咚响,不过他深信自己即便撞死在地上那个狠心的女人也不会下车半步。
正当他纠结着是不是来个以死明志好让那个女人的后半生噩梦连连之际,一个声音渺渺传来。
“皇上有旨,宣清宁王妃觐见……”
这简直是天降福音啊!
他感激涕零,血流满面的望去,正见吴柳齐独自一人立在远处。
风吹动了他灰白的发,整个人愈见沧桑。
皇上真是英明啊,这阖宫上下,怕是只有这位吴大总管能请动清宁王妃了。
他看着那老人缓缓走来,看着他扶住车辕,干涩的唇动了动。
声音在风中颤抖着,仿似枝头将落未落的枯叶:“咱家……来接王妃……”
良久,那道紧掩的玉色冰纹帘子终于动了动,欠开一道缝隙……
昭阳殿内,九龙案旁,一个雪衣之人端坐其后,面前是高高的两摞奏折,他手执朱笔,似是在精心批阅,因为他这个动作保持了足有半个时辰,笔却只动了一动,又停住。
乍一看去,他的态度极为认真,目光亦是专注,然而若是绕过那高高的奏折,便会发现他的视线只是对着奏折,却不知落在何处。
自坐在这个位置,他从未有如此心神不属的时候,只因距离他丈远处立着个一身素罗衣裙的女子。
她不簪钗环,不施粉黛,衣物竟是连朵花都没有绣上,却是无端端的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自打一进门,便静静的立在那,半低着头,谨守着一切宫规礼仪。不肯说话,连请安都没有……虽然以前她只要一给他请安他就忍不住要着急要发怒,因为他知道,一旦她弄出这等架势,便是同他生气了。可是现在,她连气都不肯同他生了。
她静静的立在那,连呼吸都不闻,仿佛要化成一抹影子,就同这空荡静默的大殿里所有的物件一样,只冷冰冰的对他。
他的心开始痛,就好像有冷气先浸了一角,然后慢慢爬上,如叶脉,如蛛网般蔓延,然后冻结了整颗心,只需碰一碰,便会裂开,继而碎掉。
拈着奏折的手虽未颤抖,可是那一角已然断裂,小小的纸片就粘在他的指尖,却奇迹般的与纸页保持紧密连接。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不是一直想见她吗?而今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正大光明的机会,可为什么不敢正大光明的看她一眼?
因为心虚?因为宇文玄逸……而心虚?
他为什么要心虚?他错了吗?他对宇文玄逸的惩治只是因为她?
不,不是!
宇文玄逸恃才傲物,自己已多次给他机会,是真心实意要委以重任,可是他屡屡拒绝,这让他这个皇上颜面何存?让朝廷威严何在?
他知道清宁王贤名远播,朝廷上下心向他的人不少,自己并不是担心他会谋反,只是他刚刚登基,政局不稳,有些朝臣仗着年老功高,想要掌控朝堂,掣肘于他,他怎能让这些腐朽之人继续败坏朝政?
他撤了一批,换了一批,终于让笼罩朝堂多年的沉闷吹入一股清新之气。
自此,云开雾散。
然而那些自认是肱骨之臣者并非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他们总要找一些理由为自己开脱,于是便抬出宇文玄逸说事,言清宁王亦是不满当今朝政,所以才不肯为朝廷效力,还在地方四散传播,大有掀动百姓作乱之势。
他怎能让百姓被别有用心者利用?且长此以往,对宇文玄逸也绝无半点好处,因为谁都知道他是自己竞争皇位的最有力的对手,说不准将来事件还要被演变成是他唆使官员造势,协助他篡权夺位,届时怕是覆水难收。
所以必须打压宇文玄逸,绝了他们的念头,以固天威,自亦有杀鸡儆猴之意。
损失一个难得的人才确实遗憾,却足以挽救整个朝堂。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自是知晓轻重。
他不在乎他们说他不念手足之情,嫉贤妒能,残忍冷酷……他只怕她……
她是否也会如此作想?
黑睫一挑,就要望向她,却生生忍住。
万一她……
如今,她站在这,倒真让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别有用心”?
他有吗?
若是没有,他为什么要下那道圣旨令她陪伴先帝?为什么又要让人将她送至宫内?
他是要继续扩大“以儆效尤”的成果,让所有人望而生畏,不过亦是给宇文玄逸一个立功的机会。待到三年后,他可以就势减轻对他的处罚。而今天,他便是要同她解释的,可是当她静静的立在那,眉目沉寂,仿佛视他于无物,他开始反思自己……他做这一切果真只是为了朝政清明?
指尖一抖,那块纸片与纸页终于结束了貌合神离。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对着那块黏在指尖的纸片,似是自言自语道:“我本想出去接你的……”
可是脚步却在踏出殿门的瞬间迟疑了。
他对这相隔了许久的相见充满了期待,那一刻却又涌上说不清的忐忑。
他怕,怕她不见他,到时,他又该如何?
于是,他命吴柳齐前去。他知道,她就算拒绝谁都不会拒绝吴柳齐。
于是,她果真来了,然而……
半晌,不闻她语。
他终于抬了头,望向她……
她就立在一丈远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只绾了个单髻,一副中规中矩的守孝模样,毫无别致可言,全不似后宫女子即便在国丧期间必须身着素装亦要弄出花样来争奇斗艳,生怕吸引不了他的视线。而她只露出素素的一张小脸,还是半低着,却已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489为情所困
他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可是在目光尚未抵达之际他只觉自己已经飞到了她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那阔别了八载的纤柔,那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缠绵,如今终于可以……
拳紧了又紧,再开口,声音已是喑哑:“暖玉堆砌的房子,最适合将养身子,所以……”
所以叫你到这来,看看你……
依然不见她的一丝举动。
他有些紧张:“锦翎……”
立在远处的小人儿仿佛从梦中惊醒,缓缓抬了头,那射向他的目光竟是冰冷,顿时在他冰冻的心上插了一剑,他已经听到冰层裂响……
“皇上是在叫臣妾吗?”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整个人亦仿似被冻结,然后听她一字一顿道:“臣妾已嫁为人妇,闺名不再适于人前提起,请皇上称臣妾为‘清、宁、王、妃’。当然,这个封号皇上若是想拿掉,臣妾亦别无怨言。”
果真,她在怪他!
自从肃剌动乱那一夜,他与她之间就误会重重,又总得不到解释,于是那误会便越结越深,即便偶有温馨,亦难以冲散那不断加深扩大的沉重。虽然年深日久,可是那些东西依然在人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影子,只要有光移过,便会诡异舞动。
他忽然发现,他之所以会失去她,许多时候都是因为疏于解释,若是他肯开口,她亦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她曾经那么理解他,愿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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