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看得见吃不着也能乐呵成这样?”有一天他终于憋不住,去问若姑。
若姑这时候正在调教新入府没多久的几个小侍女规矩,懒得理他,挥了挥手就把他打发跑了。
对于这个问题戴靑就回答得很是精辟:“精神上的意淫,远胜于身体的偷悦。”
王贲摸了摸下巴,恍然大悟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从古至今但凡是男人都有那么点儿犯贱,比如最典型的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
而偷,显然不如偷不着的。
小爷现在可不就处在一种偷不着的状态,日日饥渴,垂涎三尺还不敢动手,都快忍出精神境界来了。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成啊,两个人之间总需要那么点儿引子牵个头儿吧?
王贲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大事儿发生似的。
夕阳的余辉被打碎,静若处子的河水细碎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缓缓地流向城门的方向。
岸边,依依的柳荫下,一对年少情侣相拥而坐。男子身材挺拔、品貌非凡,身旁的少女更是明眸皓齿,宛如—颗晶莹剔透的明珠,所谓沉鱼落雁不外如此。
静研抱着膝盖,撑着下巴撅嘴盯着静静流淌的河水。
上次夏绥远答应了会放她出来玩儿,还不派人盯着,没想到却是自己亲自出马,一整天都跟着她转悠,也不嫌烦。
甩不掉,她一想起来更躁动不安,顺手从身侧的草地上摸起了一枚小小的圆滑的石子,用力扔进了水中。
那石子“咚”的一声轻响,瞬间沉入水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个小小的涟漪,向外扩散。
夏绥远伸臂将她拥住,在耳侧亲了亲,低声道:“待得无聊了?要不回去?”
静研绷着一张小脸儿,不肯理会他。
没得到回答,夏绥远也不觉得尴尬,顺手也从身边摸起一枚石子,极有技巧地冲着水面掷出。
那石子仿佛被人托着一般飞出,在水面上欢快地跳跃着,划过一道水线,留下几个浅浅的水涡。
静研抬眼一瞧,觉得有趣,便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张望。
夏绥远从身边摸起石子,—枚—枚地掷出去。他小时候没有其他的玩具,冷宫后院有一个荒废了许久的池子,里面还有半池满是绿藻的水,他除了玩泥巴,就是打水漂,照样活蹦乱跳地长大了。
后来就不行了,他越长越髙,到了巳经很难从墙上的小破洞钻出来的时候,总算有人能带他离开。
他伸手摸索着,身侧的石子已经被甩得精光,水面上空空地留下一小片动荡不安的波浪。
就如同逝去多时的岁月,很快会被新的生活平复,那些往事也如同水面上的波,看不出一丁点的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只是带动这些波浪的石子,早就已经顺着柔软的水流沉入湖底,再也无法被捞起,永久陷在其中,填充着—个也许微不足道的位置。
静研被他拥在怀里,隐隐地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抬头仰望着他肃穆异常的脸,皱起了细细的眉毛。
夏綏远视线紧锁着湖面,半晌没有吭声。又过了一阵,方才收回了眼,在她娇俏的鼻子上轻刮了—下,笑道:“天快黑了,我们得回去了。”
一听说要回去,静研立刻不情愿地扭着他的胳膊:“不要,再待一会儿嘛。”
“不行,都出来将近四个时辰了,连口饭都没吃。”夏绥远这回是说什么都不肯让步了,老是惯着这小丫头,她倒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静研一听他不肯答应,小脸一垮,松开他的胳膊,懒得答理他了。
夏绥远心底发笑,这不是典型的过河就拆桥吗?
他也没怎么计较,带着她起身,朝着城中往回走。
然而刚迈开步子,袖口忽然被人扯着,他回身一瞧,静研正懦懦地看着他:“我肚子饿了,我们在外面吃吧。”
“好啊,你想去哪儿? ”
“城河麒麟大街那边有一家店铺,我爹说过那家的菜好吃。”她平时甚少出府,去过的地方简直屈指可数,于记忆中搜刮了良久方才想起这么一个。
夏绥远低头似乎是在思量,须臾才在她的忐忑不安中抬头,笑道:“好吧。”
静研松了一口气,很听话地被他牵住手,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微微翘了翘。
这些细微的表情夏绥远自余光中瞥到,他也没拆穿,只是握紧了她微微有些凉的小手。
这姑娘还是太过天真,看书都快看坏脑子了,做事还不能很好地掩饰喜怒,人情世故也不精通,这些都是毛病,得改。
横跨护城河的青石板桥上,行人川流不息。他们穿过宽敞的长街,几步便到了静研说的那家店面。
夏绥远皱眉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太乱了些说,人声鼎沸不说,来往的小商小贩中还夹杂着一些看上去明显是富贵人家养的昆仑奴隶。
他和静研穿着一身常服,并不太引人注目。但是暗自决定得加快些速度,吃完了马上带着她回去。
两人进了那家店,立刻有店小二应了上来。夏绥远打眼一瞧,这店里也奇怪,并没有二楼的雅间,而是在一楼里侧单隔出几个小小的房间来,剩下的人就全聚在一楼的大堂中,三三两两的很是热闹。
他叹气,牵着静研找了个小小的隔间,取了凳子给她坐下。
点了菜方才一小会儿,静研突然脸上一红,压低了声音对夏绥远道:“我想净手。”
嗯?夏绥远挑眉看着她,微笑道:“我陪你。”
“不用不用。”静研慌得连连摆手,“你一个大男人的,不太好。”
夏绥远哈哈一笑,也不再逗她了:“那你自己去,注意点儿,可别被人拐走了。”
静研忙不迭地点头,倒像是真的很焦急一般快速地往外走。
夏绥远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动向,他坐的位置极其巧妙,稍一抬眼,店门边的过口处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低头喝了一口店家免费赠送的茶水,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一股霉苦味儿,如同在西北时喝过的水,有时候比金子还要宝贵的水。
这样不行,小丫头太过娇惯,去了那种地方很快就会枯萎掉,如果他想带她离开,就必须先作点准备的好。
静研显然是没有这种感怀的时间的,她出了隔间假意要进茅房,实际上却在半途就闪进了店家的后厨。
这家店几经转手,和她很小来过时已经完全不同。她记得这家店的后厨内有个可供打杂的厨工进出的小后门,可千万不要被改造掉了才好。
后厨中烟雾缭绕,一股子呛人的油烟气袭来,静妍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低着头偷着溜了过去。
然而刚没走到两步,前方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人自灶前看过来,一见一个陌生女子混了进来,便诧异地囔囔起来:“哎哎,这位姑娘家,后厨重地可不能随便乱进。”
静研被他吓了一跳,怕他声张起来惊动了夏绥远,赶忙低声解释道:“这位……大哥,我有些急亊,想从那边的小后门走一下。”
那大汉见她一个单单薄薄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又是一脸焦急,也不像是什么来查探厨技的人,当即便想放行。然而刚一转身就看到平日里收拾柴火的老黄头儿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这姑娘一眼,低声道:“姑娘可是姓刘。”
静研咬唇,不敢点头,只是戒备地望着她。
“门外有个老仆要我将这东西交给姑娘。”那老头儿四下看了一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卷递了过来。
静研一愣,随即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枚打磨得光滑精致的骨簪,还附着一张小小的字条。
她不动声色,眼眶却是立时便微红了。这簪子她再熟悉不过,是阿娘的遗物,刘延庆平时总是带在身边。他去了的时候,静妍自顾尚且不暇,更是没来得及找寻这东西。
而那字条上的字,是阿爹的笔迹。
勉强静下心神,她捧着那张字条仔细地读了几遍,慢慢地展平放在手心摩挲了许久,方才万般舍不得地塞进一旁的灶火里烧掉。这才冲着老黄头儿福了—福:“谢谢大叔帮忙,只是送东西那人……”
“他交给我就走了,说你能看明白。”老黄头摸了摸后脑勺,这姑娘看着怪可怜见儿的。
静研也没时间再多问了,又福了福身,道过谢后,就顺着小后门几步跑了出去。
“哎,老黄,那纸上写着什么啊?”烧火的大汉好奇地过来张望着。
“我哪儿知道啊,老头子又不识字。”老黄头儿摊手。
“哎,这姑娘长得可是真俊啊。”那大汉见他也不知道,叹气回身,嘟囔着继续扒拉自己的菜。
灶膛内一个小小的纸卷如今早已烧成了白灰,微微地于火舌的舔动中舒展扭动,渐渐地泯灭成灰。
静研从后门跑出去,奔了几步,沿着墙根紧张地向后张望着,见并无人追过来,方才捂住胸口,放下心来。
这回可算是逃掉了,她得赶紧想办法出城门去,否则躲在皖宁城早晚会被他翻出来。
打定主意后静妍一刻也没有迟疑,快速地想要跑走,刚刚一动便撞到了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