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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繁华 (尤四姐)


他听了深吸一口气,再想克制,也经不得她眉眼间那抹羞赧的温柔。
他终于和她合二为一,所幸不如她预想的那样。这次比前一次好了太多,纵然依旧吃痛,但也不是那样难以忍受。
她吟哦着攀上他的手臂,再多的苦也可以咽下去。他是她的,没有什么比这点更让她满足!
他体恤的停顿一会儿,然后开始轻浅的耸动。她随着波涛荡漾起来,他是最好的爱匠,把四分五裂的感情拼凑成一副完整的画。她只要附庸着他,什么都不去想。
他的视线没有离开她的眼,一再的吻她,把伤害减轻到最低。
这么漂亮的孩子……他的女人!
她的眉渐渐舒展开来,懂得婉转的应承了。他看着她在他身下,从蓓蕾盛放成一朵妖娆的花。迷离的眼眸,翕动的红唇。他的心止不住的震荡,愈发情热难耐。
他的每一次都到达她灵魂深处,陌生的体验让她无措。她听见自己可耻的呻吟,求他给予更多——越来越近,脑子里绽放出灿烂的火花。
她伸手抱紧他,但愿以后会是一番新的天地吧!




第十六章 日犹长
月落乌啼的时候他送她回梅坞。
天将亮不亮,他携着她的手走在海棠甬道上。偶尔的相视一笑,脉脉温情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流露出来。她转过脸看树梢上墨蓝的天,仲秋时节的清早这样冷了。隐约起了薄雾,呼出来的气在眼前交织成茫茫的一片。她用力握紧手指,不是梦,他还在。一切来得似乎太顺遂,有些不真实似的。不论如何,只庆幸着还有此刻。期盼了那么久,一旦到了手中,唯恐握不住,更加惶惶不安。
所幸整个园子都还沉睡着,他们偷来这一夜时光。但不像先前,两个人离开竹枝馆到外头来,似乎又拆分开,成了单独的个体。各自都有些凄黯,这段情终归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到了有人活动的地方,他们的现状改变不了,仍旧要战战兢兢,谨小慎微。
梅坞不远了,分别也不远了。她看见前方一点隐约的光亮,小园里还点着灯,她知道乳娘一定整晚没睡,巴巴的等她回来。她忐忑着,秀的脾气她最了解,火气上来了,天王老子也敢得罪。容与送她进去,她一定要发作的。她不愿意让他受秀数落,他是高高在上的人。即使到了这地步,她仍旧觉得他应该是纤尘不染的,沾不得半点泥沙。
她顿住脚,低声道,“你回去吧,我自己进园子。”
他摇头,“我有话要嘱咐你乳娘。”
她怔忡着,似乎也猜到了一些。他不打算在秀面前隐瞒,那么对于他们的事,看得出是下了决心的。她暗暗的欢喜,说实话也希望得到别人的认同。尤其是秀,自己是她奶大的,在她心里秀和母亲同样重要。
他给她扶了扶头上的银笄,她缩着脖子有些惭愧。她不会打点自己,连头发都是他帮着挽的。
“怎么了?”他说,躬下身子看她。
她摸摸脑后的鬓角,“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最起码要学会梳头。”
她仿佛是做了个重大决定,说得慷慨激昂。他不由笑起来,她就是个可爱又可亲的包袱,叫他心甘情愿的负累。跨过了这条鸿沟,他似乎可以把她当作一个女人看待了。一个如梅似雪的女孩子,在他手里变作玲珑的小妇人……他心里一热,凑过去,在昏暗的晨色里拥她,凑到她耳边说,“学不会也不要紧,有我呢,我给你梳。”
她由衷的笑,“那怎么成!男做女工,越做越穷。老话就是这么说的!”
“那未必。”他想了想,“琼瑰的老板是男人,我上回还看见他在窗口烧金丝呢,这不也是男做女工么?人家却是富甲一方的。”
两个人窃窃私语着往梅坞去,渐次近了,踏上青石台阶的时候不经意抬头一看。秀就站在台基上,裹着氅衣,满脸的憔悴黯然。
布暖一惊,忙悄悄撒了他的手,紧走几步迎上去,怯怯叫了声乳娘。
秀不搭理她,顾忌着门口说话不方便。万一有个闪失,岂非闹得尽人皆知么!她只是哭,抹着泪转身进园内,听见身后脚步声踢踏跟上了,简直连心都要碎了。
布暖进了屋子里,香侬和玉炉连忙站起来。玉炉说,“小姐,你一晚上跑到哪里去了……”待要迎上去,却看见门外又进来个人,素服素带不袭烟火,正是六公子。
香侬和玉炉面面相觑,早猜测是这么回事,真正印证,却还是惊惶得无以复加。
秀那里哽咽起来,不理会容与,只对布暖失望的摇头,“我对不起夫人,没有照顾好你,我死了没脸回洛阳……”
布暖又窘又怕,红着脸上前央求秀,却被秀无情格开了。她含泪又去撼边上的两个丫头,是做错了事,放低姿态乞求众人原谅的可怜模样。香侬不忍心,伸手扶了她,但不知该对她说什么。目下的情况,任谁都会慌乱无绪。老天爷啊,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秀哭得很伤心,她的一腔心血,最后换来这么不堪的收梢。她虽怨布暖,但并不真怪罪她。她还是孩子,对自己的将来有多少考虑呢?恨只恨沈容与,平白糟蹋一个傻姑娘。他们俩是什么关系?甥舅不在五伦内,却是嫡嫡亲亲的骨肉血脉啊!这就是个耻辱的印记,深深刻在布暖脸上,她以后的路怎么走?他因他自私的欲望毁了她的一辈子,他该下地狱去!
她心里恨出血来,死死的瞪着那颀长的身影。屋里跳动的灯光照亮他的眉眼,俊俏是毋庸置疑的,但也可恶透顶!她寒着嗓子寒着脸,没好气的对他道,“舅爷还不走,是等天亮了坏我们娘子的名声么?”
一屋子几双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他面上仍旧平稳无波,是历年来练就的稳如泰山的作派。
“我交代几句话就走。”他深深看布暖一眼,冲屋里三人道,“我今日要往河东去,她便交给你们了。好生替我照料她,我这里亏待不了你们。回了载止不要随意出门,府里支出我会打发帐房料理,再另拨几个人过去,有事吩咐他们就是。”
他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人,一副强势的口吻,完全不容别人反驳。这样缜密细致的安排换作以往倒罢,可这会儿情势完全不同了,他这样说明了什么?
秀似笑非笑望着他,“舅爷这是何意?叫外人怎么说呢?”其实就像安顿偏房似的,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的暖儿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他这样圈养起来!
后面的事如何处置,他不认为有必要和这些下人一一交代清楚。他只要对布暖负责,把她保护起来,外面有他料理。暂时的困顿换一个安逸的未来,总比顶在刀尖上好。
“你只管照我的话办,若是有疑议,接替你的人多得是,不要让我说第二遍。”他毫不留情的瞥秀一眼,复遥遥安抚布暖,“你放宽心,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还是不习惯在人前表现得过于亲密,叮嘱她的时候,表情也严肃得颁军令一般。她是知道的,好歹心里踏实,对他点头道,“你别记挂我,早去早回才好。”
他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方有了些宜人的味道。不再停留,决然转身出了梅坞。
剩下一屋子女人,愈发尴尬上来。眼光来回的蹿,最后一致停在秀脸上。
秀被容与几句话气得发抖,嘴里絮叨着,“好个舅爷啊!如今要换人,就是辞了我我也不怵的。横竖不是没饭吃,不过是丢不下你。”她又哭起来,“我的儿,你是我一尺三寸捧大的。我看重你,你是我的命根,照看得比我自己死了的大姐儿还要仔细。可走到了这步田地,我是白操了那些心!照理说你是主子,不该我这个做奴才的来训诫,可你……你真太不像话!你自己搬手指头数数,你对得起谁!”
布暖兜脸彻腮涨得通红,她确实对不起所有人,乳娘说得一点没错。她把头埋得更低,因为羞惭。
香侬和玉炉看了也了悟,出了大乱子,有点昏沉沉找不着道儿。
秀定了定神,咬着牙打发开那两个丫头。亲自看她们往耳房里去了才阖上门,回身道,“眼下只有我们娘俩,我问你,舅爷和你……可同房了?”
布暖话哽在喉咙里,一句都吐不出来,越发显得畏首畏尾的样子。秀是明白人,一眼就看透了,单差没有厥过去。揉着心口跌坐在席垫上,勉力挣扎了道,“我说什么来着!贼砍头的,造这样的孽,天打五雷轰的!你是缺心眼么?竟不晓得,他是你舅舅,这事做不得的呀!怎么办……”她下劲揉自己的脸,又把拳头在矮几上敲得乒乓响,“你们哪里能有结局,到最后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怪我没事先知会你,是我不好。我原当你们没到这程度,谁知……”
布暖虽说抹不开面子,但这事不觉得后悔,因道,“我自己愿意的,你别说他。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不知羞耻。可是乳娘,我们是真心的呀!”
“你还说是真心的?真心又怎么样呢!”秀不觉提高了嗓门,怕惊动别人,忙又压了下来。看了门外一眼,又道,“等回了咱们自己府里,我上药铺子给你抓药去。”
她一时转不过弯来,“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秀无奈摇头,“叫我怎么同你说呢!圆了房,唯恐怀身子。做姑娘时是个空心的,闹得不好就成实心的了。总之你别过问,交给我办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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