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君倾+番外 (君子攸宁)

　　慕辰终于安安分分地上朝处理国事了，湖州贪弊案的了结确是除了他一个心病，宁家已然掌控了除京畿和南疆外的大半军权，若再贪得一大笔钱款，莫说民不聊生，就连慕辰的皇位是否坐得稳当都是个问题，罗旻亦确实尽心尽力地替慕辰办事，上交的贪官名单大多都是宁党人，也是趁此机会一举清查了宁家党羽，为慕辰顺利铺张势力扫清了无数障碍。也因得此事之功，北边水患治理人选成功派出了慕辰所信赖的人，本作为不二人选的兵部侍郎宇文铎的儿子宇文朔却硬生生地被慕辰拦了下来。
　　几天未上朝积压了太多折子未处理，慕辰从早到晚都待在紫宸殿里，我派镜花去探了消息，等了老半天她才回来：“娘娘你可不知道，皇上为了好好批折子，命长暨总管守在外面，闲杂人等均不许随意入殿，我在外面探头探脑了好久，差点被那些侍卫捉到皇上面前去……”
　　我扑哧笑了出来：“那可真是你福大命大。”
　　她小脸一扬道：“那可不……为了娘娘我那是万死不辞的！”
　　我啜了口茶问道：“见到别的宫的人了么？”
　　“各宫几乎都出动了，不过似是看出皇上这回严正以待的样子，还有上回几个娘娘吃了闭门羹，那些婢子们也都只是如我一般观望报讯，倒未见得哪位主子真的过去。”
　　“那敢情好。”我浅浅一笑，抬头看向她，指了指后面仓房道：“去把前些日子吩咐你寻人去做的水晶骰子找来。”
　　镜花应了，急急奔去后面翻箱倒柜，不一会儿捧着个小盒走到我面前：“娘娘，上次您吩咐我去做这个的时候便未告诉我用意为何，现下可以解惑了罢？”
　　我打开盒子，一枚剔透的骰子呈现在我眼前，削得十分整齐的立方体六面分别以红色的凹圆点缀之。我拿在手里把玩，笑眼看她：“长日无趣，拿个骰子来赌一赌打发打发时间。”
　　镜花吃惊道：“不、不会罢……娘娘不谙赌道，对此一点兴趣都无，骰子又做得这么华贵漂亮，想来必不是用于此的……娘娘不是留于自用，那定是要送人的？”
　　我拍掌赞道：“我这凤鸾宫里就属你最聪明了，继续往下猜一猜？”
　　镜花扬着小脸，得意地翘着弯眉，咬着小手指道：“唔……娘娘送礼的对象还真没几个呢，以娘娘之性，甚少愿意主动去做些什么，唯一能让娘娘主动起来的那便只有皇上了。只是我想不明白，送个骰子给皇上又是什么意思呢……”我笑着摸摸她的脸颊：“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没错，我确是给皇上准备的，至于意思么……你这丫头若是多读点书，自然会晓得我的意思。”
　　镜花扁扁嘴，拉着我的手道：“娘娘就别挤兑我了，快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啊。”
　　我看她一眼却不忙着答，只是吩咐道：“跟我来小厨房。”
　　小程子小洛子在炉火旁蹲着不断添柴，我挽起袖子捧了一捧红豆洗好放入锅上水中，镜花欲接过我手中的活，却被我拦在一边：“这粥我要亲自来做，你便莫要插手了。”
　　她一脸疑惑的样子看着我，无奈只得束手站在一边替我看着火，我笑笑道：“古人总拿红豆喻指相思，皇上忙于国事无暇他顾，我做些粥送去，也是表了心意不是？”
　　镜花眼前一亮道：“无怪娘娘又是送骰子又是做粥的，这下我可明白了。”
　　我朝她眨眨眼，继续低头熬着粥，心下几番计量来回，倒让我有些迷乱——我若大张旗鼓地前去紫宸殿送粥，那是明摆着跟熙妃一党人过不去。她们是必须收拾不可的，但现下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自从跟慕辰吵了这一架以来，我都深深意识到不论于公于私，只有将慕辰的人和心牢牢抓住，我和我背后的澜家，还有我身边的人才能更好地得到庇护。如今取悦慕辰，不仅仅是出于爱情，亦是自保的要求了。听起来虽有些可悲，但却也现实得紧。后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麻烦必定也络绎不绝，慕辰的心越发难以捉摸，靠得住的还是只有自己。
　　我盯着锅里的粥怔怔出神，忽觉一人碰了碰我的胳膊，耳边一声高叫：“娘娘！粥要糊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朝一脸惊惶的镜花歉意一笑，匆忙将粥盛起，扬扬手叫她替我端出去。
　　“娘娘要我送去给皇上么？”
　　我摇头道：“自是要我亲自走一趟的，你且将粥端出去，再去拿一件宫女的衣裳来在殿内候着。”
　　她点点头端着粥走了出去，我唤了一旁小程子道：“替我去紫宸殿跟长暨公公打声招呼，让他一炷香后在紫宸殿门口相候……不过切勿与外人言道，可记得了？”
　　小程子道了声“是”急急跑走，我出了厨房回了内室，镜花已将衣服备好：“娘娘这是要扮作宫女么？”
　　我点点头，迅速换着衣服，镜花替我束着腰间带子，抬眼瞧我嬉笑道：“娘娘这样穿着也好看得紧。”
　　我玩笑似的捏捏她的脸，她笑得越发欢畅，牵着我来到铜镜前：“我再给娘娘绾个髻，就可以以假乱真了。”
　　她忙着捣鼓我的头发，我将那些贵重的钗环统统卸下，只淡淡上了层妆，镜中我的模样与宫中那些婢子们一般无二，走在宫中亦断不会被人认出了。
　　“娘娘将这骰子收好了，粥在门外桌上搁着，趁热快送给皇上罢。”镜花将那小盒递给我，我慎重地收到袖中，朝她点点头，她朝我挤挤眼睛道：“我几乎可以预见皇上有多惊喜了呢……娘娘可要带着好消息回来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了声“放心”，端起桌上的粥快步朝紫宸殿方向而去。


☆、第四十三章 红豆（二）

　　好久不曾来慕辰的殿阁，里三层外三层的内监护卫弄得我有些发毛，不过澜苍重新握了京畿驻军，现今紫宸殿的护卫亦都是澜苍的自己人，却又让我安了下心。远远瞧见长暨立在玉阶下，我端着粥不动声色地走向他，却听得他高声道：“皇上吩咐下了，处理公务之时闲杂人等切勿靠近。”
　　他一手拦在我身前，我抬眼与他对视，他看清是我，眼神惊了一惊，将我拉到一边低声道：“娘娘？您怎么穿成这样就过来了？”
　　我做了个噤声的模样：“我要给皇上送些粥补补身子，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他有些犹疑：“这……皇上他……”
　　“皇上不会怪罪于你的，我先遣小程子来便是跟公公打声招呼，相信公公也心里有了个底。我素知皇上不喜被打扰，只是这后宫里的女人们，谁不是围着皇上打转呢？我能跟公公开这个口，便是有不让皇上生气的把握，皇上一高兴，自是少不了公公的好处不是么？”
　　长暨是从慕辰做太子以来便跟着他的，可谓是他身边最忠心不二的人了。能在慕辰身边待这么长时间，且被他引为心腹，那没有两把刷子绝对是不行的。据我观察，长暨并非是个简简单单的内监，会下棋懂世故，年纪轻轻便做了总管，除却慕辰的提携，更是与他自身是分不开的。哪个宫的主子娘娘不想与他结交，以此换得更多慕辰的讯息，他表面不偏不倚，可心里究竟倾向于谁，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娘娘跟奴才来。”他是个明白人，跟在慕辰身边许久，慕辰的心思多多少少是能猜到些的。他心里明白，就算旁的人不见，慕辰也断不会不见我。
　　我笑着朝他致意道：“多谢公公。”
　　跟在长暨身后一步步踏上玉阶，眼见紫宸殿门口越来越近，我端着盘子的手也不免有些打颤。长暨在门口停了脚步低声道：“娘娘自个儿进去罢，有什么事便吩咐奴才。”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我脚步放得很轻，慕辰看折子也看得专注，直至我走到慕辰座下，他听到些许动静，才懒懒抬眼朝我看过来，我头低低垂下，他看不见我的脸，只瞥了一眼我手中的碗道：“朕国事繁忙，无暇他顾，你赶紧下去。”
　　我不答他，朝他桌边走去，他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放下了手里的折子，眼里有着些许戒备：“朕让你下去听不见么？”
　　我将那碗粥放在案几上，低低笑出声来：“我若是不想下去呢？”
　　他听见我的声音愣了一愣：“你……你把头抬起来。”
　　我抬起下巴来，与他四目相视，吐了吐舌头道：“都这么久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么？”
　　他眼里闪烁着惊喜，一把捉住我的手，打量着我道：“君倾？你怎会来此？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
　　我在他面前转了个圈，歪着头挤了挤眼道：“不好看么？”
　　他急忙辩解道：“没有没有，君倾穿什么都是美的。”
　　我斜眼看着他，他笑得傻傻像个孩子，让人忍不住想抱抱他。我端起那碗粥递到他手上道：“光看折子不吃些东西怎么行，我不像她们巧手，只得煮了这红豆粥，你将就着喝一些，算是赏个脸？”
　　他微笑接过，轻轻捏了捏我的手背道：“我们颐妃娘娘也下厨了啊……那朕可得好好尝尝。”
　　我有些窘地站在他身侧，盯着他喝粥的脸，有些不安地问道：“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