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大窘,双颊泛起潮红,一转眼间却又敛起了这份不安,故作镇定道:“娘娘既是看见了,还要我多作解释么?”
不得不承认这珠玑唇舌利起来确实让我也接不上话,看来真如我所想,她和慕颜当真已经……只是大殿里出了这么大声响,慕颜没理由听不见,他为何不出来一看?还是他怕尴尬,不愿与我相见?可我今日前来是非见上他一面不可的,有些话必须当面问他,有些事亦必须当面告诉他才行。
“慕颜可还在里间?”我避开她方才的反问:“我有事找他。”
未等珠玑反应过来,我已然迈开步子朝里间而去,珠玑伸出一只手便要拉住我,可我右手使劲,已经推开了里间的门,门板发出大而沉闷的声音,榻上的慕颜却丝毫未曾有被吵醒的迹象,像是被人下了麻药一般。
我甩开珠玑拉着我的胳膊奔至慕颜榻前,轻轻推着他:“慕颜,你醒醒……”
他却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安静而祥和,我却有些害怕了,转身怒目盯着珠玑道:“你把他怎么了?”
珠玑却一点紧张之感都没有,她几步上前一把将我从榻前拉开:“二皇子的事情你少管!”
“我为何管不得?”我蓦地提高音量:“慕颜是我的朋友,他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你凭何让我别管?倒是你,慕颜这样躺在榻上人事不知,这瑶光殿里除了你们便无他人,谁说不是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珠玑高声吼道,震得我一时语塞。见我不再出声,她复又端起方才拿在她手中的那只碗,里面装着褐红色的液体,似是熬好的药一般。她举起药碗喝了一口,俯下身子又与慕颜口唇相接,将满口的药送进慕颜口中。
我不由惊呼出声:“你、你这是……若是喂药的话何不让他自己来喝?你这个样子……”
珠玑凌厉的眼神再次瞥了过来:“若是二皇子肯服药,我用得着把他打昏吗?人昏迷之后口唇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若不这样给他喂药,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被她这一番话震得哑口无言,只得默默看着她一口又一口地将汤药嘴对嘴地送进慕颜口中,珠玑一副丝毫未觉不妥的模样,我站在旁边看着,却心里满溢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一碗药喂完了,珠玑便要将碗拿出去,我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慕颜是又生病了吗?你给他服的是什么?”
珠玑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道:“什么生病……亏颐妃娘娘您还自诩二皇子的朋友,却一点都不了解他……你不知道么,他自娘胎中带出的毒这两年开始发作了,若是不服用解毒的药,只怕活不过五年。”
这话是什么意思?慕颜他身体不好我是知晓的,可从未听他说过他竟然自小身体里便有毒素,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为何都不告诉我呢?
“若你今日前来是跟二皇子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么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他的时间,让他多多休息罢……”
我急忙摇头:“不,我不会浪费他的时间,这事真的很重要,我必须今儿要跟他说。”
珠玑不耐地瞥了我一眼道:“那你等他醒来之后自个儿跟他说罢。”
“那他何时才能醒来?”
“我手上并未使多大劲力,最多再过一盏茶时间他就醒了。”珠玑端着空碗朝门外走去,复又转过脸来冷冷道:“别告诉他我那样给他喂过药。”
我斜眼瞧她:“算是你求我么?”
她撇了撇嘴角,背过身去撂下句话:“就算你说了也无妨,二皇子早知我对他的心意,只是为着一个你迟迟不肯接受罢了,你若说了实情,以他心中良善,将我收为侧室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若是真如我所愿,那我感谢你还来不及。”
她大踏步地走出房间,余我一人站在里面呆愣良久。珠玑今日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让我心里不是滋味,可我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我这没来由的烦闷的根源何在。
我在慕颜身侧搬了个凳子坐下,凝视着他如斧削般的俊秀轮廓,绝美的脸上因着体内之毒的发作比之平时更显得惨白,双眉微微拧在一起,好似强忍着痛楚一般。方才听珠玑之言,他体内的毒是自娘胎中带出来的,那便是襄沂怀他之时所中了,襄沂该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平素也被先皇保护地很好,这毒却又是怎么中的?
若我所猜不错,下毒人的目标应是襄沂腹中的孩子,那由此推知,凶手多半便是当时与襄家处处对着干的宁家所指使的了,除了宁若,我想不出其他人能有此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襄沂中毒,以期其滑胎,甚至因此葬送了性命。所幸襄沂仍是平安诞下了慕颜,慕颜亦坚强地活了二十多年,而襄沂早早去世,只怕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慕颜自小体弱亦跟这个脱不了干系。
慕颜他自是知晓自己体内毒素未清,可为何如今再不肯服药了?之前来瑶光殿之时我曾闻到过这股相似的药香,那时他应是服着的,如今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他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看重了么?
正自陷入沉思之际,只听得榻上慕颜轻轻咳嗽了两声,我急忙抬起眼去瞧他,他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四处飘忽,终于在我的脸上定格。
☆、第七十五章 纠结(一)
慕颜的眼中泛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张了张口,哑然道:“君倾,可是你来了?”
我微笑朝他颔首:“是我。”
“好久未曾见到你……”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环视一圈揉着太阳穴低声道:“我记得我是在看书来着,怎会躺到了榻上?”
我尴尬一笑,心下思忖,总不能将珠玑打昏他喂他药的事情告诉他,只得打了个哈哈:“许是你看累了,珠玑将你拖到了榻上……我一来你便是在这儿的。”
他疑惑地看着我:“是么……我倒记不清晰了。”
“记不起便莫要想那许多……”我扶着他起身坐到桌前,转身替他斟了杯茶,他微笑接过茶盏道:“怎么今儿想着过来了?”
我愣了一愣,原本想好的话却不知如何启齿,满脑子飘荡着的净是珠玑吻住他的画面。眼光一瞟,见得桌边放着的一本书,我拿起来细瞧书名,似乎仍是上回我见他读的那本关于治水的书册。
“你还在看这本书么?”我拿起书册朝他扬了扬,故意岔开了话题。
他点了点头:“嗯,闲来无事看着打发打发时间。”
“不想你除了音律,也对这些感兴趣啊……”我拿起书随意翻了两页,皱了皱眉道:“其中一些话倒跟那些朝臣上呈给慕辰的折子中所写无差。”
他听得慕辰的名字,脸上笑意不由敛了敛,淡淡开口道:“是么……听闻北方水患迟迟未决,那皇上他是如何决断的?”
我想了想道:“慕辰他鲜少跟我谈论朝政,听说他下旨让前去治水之人在当地召集壮丁,在河岸两侧筑起大坝,以防大水袭来淹没河畔村镇。”
“没用。”慕颜蓦地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堵不如疏,拦不如放,若照他这般旨意行事,那些村镇必遭灭顶之灾。”
我疑惑道:“何出此言?”
他认真地看着我道:“天气行将入秋,秋雨往往连绵,虽不如夏雨滂沱,但一下亦是几日不绝。水位渐渐看涨,涨速大过筑坝之速,水坝高度有限,水位可是无限,当水位高过坝位又该当如何?”
“这……”我愣在当场,一时无言以对。我一直以为慕辰他向来都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他虽然并非皇族血脉,但于政事上确实算得上勤勉有为,不想今日听慕颜一言,倒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慕辰他竟也糊涂了么?若是真发生了慕颜所说之事,那沿河将要有多少人流离失所,而水患一过,多半便是瘟疫肆虐,这又要搭上多少条人命?
“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待得我见着慕辰,必当跟他提这件事!”
慕颜脸色变了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没、没有……”他顿了顿道:“君倾,你……我只是担心你。”
我愣了一愣,大笑两声道:“担心我作甚?你难道会认为慕辰会觉得我是后宫干政,会给我安个罪名惩治我不成?”
他无奈摇头,凝视着我良久方道:“我不是说这个。君倾,你看上去并不好……”我心中一凛——难道我努力掩饰住的坏情绪仍是被他看出来了?
“你今儿来找我定是有事,”他清明的眼眸笃定地望向我:“有话便说,可莫要叫我担心。”
我深吸一口气,与他四目相视,缓缓开口:“慕颜,我……我今儿来想问你一句话,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请你万勿骗我。”
他郑重地点点头道:“你问便是。”
“你……想不想拿回原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他听我言罢,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抿了抿唇道:“君倾你、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垂了眼帘,叹息一声道:“我见过了无邪,只是时间紧急,他并未告知我许多,便让我亲自来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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