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霄对他没有丝毫的顾及,仰首喉咙对着胡肆心,“带兵去断了他们的后路。”
胡肆心领了命,旋身就出帐,临走前还狠瞪一眼跪在地上的缪醴醪,口中啐道,“叛徒。”
缪醴醪不理睬他,双瞳粘在管霄身上,他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成……
管霄很满意地看到缪醴醪的脸色开始变了,潮红退去,灰白泛出,略弯了腰,直视他,“你以为呢?草原上的解决了,高原上的也不该回去了吧,有两千人是吧,我还吃得下,”说着目光眺向正前方,转转手腕脚踝,淡然扬声,“你不必再知道什么了。你父亲那儿,我会告诉他实情。”管霄言罢,甩开步子,独自出去了,留下了身后绝望地瘫软在地上的缪醴醪。
管霄在自己的理智仍处于上峰时,果断地处死了缪醴醪。这个幼时的玩伴,人各有志,每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也就注定了不同的结局。管霄没有问缪醴醪为什么背叛自己的民族,为什么懦弱地去投靠敌人,也不问他究竟泄漏了多少己方的情况,对方又有什么秘密。管霄不屑于和品行如此恶劣的人交易,缪醴醪手中肯定有不少他所想要的东西,但得到的代价一定是把他的命还给他。除此之外,管霄还想给自己留下有关这个人的最后一丝好印象。他没有痛哭流涕地恳求活命,也许他是个硬骨气。管霄没有时间去为这个人哀悼,他也不想这么做,距离他仅有四五十里路的地方已经沦陷了,蕃岩军占领了那块防御薄弱的地方,深入北疆军中,像是一把利剑插进一颗完整的心脏,像是一匹美丽的绸缎被撕扯开来。管霄让胡肆心带着一千人沿直线火速前往切断了蕃岩军的退路和粮草运输的路,派人去对面的阵营里下了管霄的指令,以烟火为号,全军出动。
管霄抖开披风,英姿飒爽地跨在马上,身后是武装齐整的两千北疆军人,少数几个胳膊大腿上还缠了绷带,但看上去并无大碍,行动也还算灵活。两千人排成五个方阵,每个方阵都是横向、纵向分别并列二十人。队伍稍有些拥挤,但所有人都是精神饱满,那烙着高原红的脸膛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白,可眼神是坚定的,眉微微蹙着,眼皮偶尔跳一下,他们的脸上有寒气,对敌人,有笑意,对战友。
管霄觉得很感动,这是临时凑在一起的两支地方军,一个来自东方,一个一直在西方,它们之间的融合却快且和谐得出乎管霄的意料。就这么几天,就这么同生共死了一回,管霄基本已经分不清这个人是他带来的,还是原来就在这儿的。
这天夜里,黑牙高原上刮起雪来。干沙一样的雪就被风夹携着从战士中间扑打过去,或是直接拍在人脸上,甚至能划出一道道隐约的血痕,淡而长。
将士们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连夜奔袭,将蕃岩军围在了一处狭小地带。
第二日,管霄率军从三个方向同时发动进攻,全歼敌军两千多人。西部诸营地受其鼓舞,纷纷打响反击战,北疆军将近三十五万人从一百多处地点几乎同时对蕃岩的小股侵入势力发动打击,以步兵对骑兵,又因应对马匹的武器奇缺,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无论如何将入侵的敌人逼下黑牙高原,西部防线基本恢复,蕃岩大军从五万余人减少三万八千千人,折损一万两千铁骑,让蕃岩汗分外心痛,果断停止对西部的攻势,绕过湖刹什海,转向防守较为牢固,但兵力缺少的东部。
管霄听到了奏禀后,喜忧参半,他此次火急火燎赶来的任务完成了,东部的命运却是模棱两可,让人心里直发慌。自从砍了缪醴醪,管霄一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东部守不住。
蕃岩大军从黑牙高原下长途奔袭,赶到东部,不过那是几日后的事了。
皇帝难得临幸东宫,当皇撵落在东宫门口时,太子着急忙慌地冲出来迎接圣驾。
皇帝一把将太子搀住,顺心意地拍拍他厚实的肩膀,这一搀很有力量,不似别人那样虚礼的假搀,是托住了太子的身体,是依靠。
太子跟在皇帝身后,一路默默无语,思量着皇帝此番前来有何贵干,猜不着心里越发慌张。两人前后迈进东宫正厅,均落在主座上,太子推说着不敢和皇帝平起平坐。皇帝一句话就把他的顾虑打到九霄云外去了,“你是今后的皇帝,有什么不敢的。”太子听到这句话,那七上八下的心就平稳下来,安安静静地揣进怀里。
“这次,朕来你这儿,就是跟你商量商量,这齐王反叛剩下的事该怎么办。”皇帝很自然地把康安王从中抹去了,他不想儿子成为永世的贼人,至少在他面前。
太子打心底里高兴,皇帝跟他商量这种事情,是否代表着皇帝在逐渐把权力过渡给他,又念及太医所说过的皇帝身子越来越差的话,他差点怀疑是否是皇帝自知时日不多,抓紧培养后继之人,“父皇请讲,儿臣听着。”
“齐王到如今还未找到,这人就世间蒸发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妻儿倒还老老实实地待在狱中,这些人你觉得该怎么办?”皇帝尝试着慢慢地引导太子冷静地解决一个个的问题。
“照典法,谋反犯上者其罪株连九族,那些人自然该杀。”太子看着皇帝的脸色,见他眉头一皱,立马改口,“不过,齐王好歹是帝室之胄,比不得那些凡夫俗子,杀了他们也不利于父皇‘以仁治国’的宗旨。不如杀一儆百,留他们几条命。”
皇帝这时才真正表露想法,“这是下策,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这句话你记牢了。那些人必须要杀,而且要一个不剩,不过怎么用他们把齐王给勾出来,这才是我们要考虑的。”
太子知道自己答得并不称皇帝的意,缄口不言只默默点头,以示自己懂了,他说的话似乎总要答偏一点。
“你二弟的藩地,你说说该怎么处理?”皇帝换了一件事,这点也是在太子培训的重要内容中,处理棘手的政务,每个皇帝都需要自我的决定能力和判断能力,不能过分依赖别人。康安王阵地的归属基本上没有什么异议了。
“自然要收回来,朝廷可以在那里设定行省中心,直接接受中央管辖,这样才能保证齐鲁大地平安无事,不出现下一个……”太子慷慨激昂的演讲声戛然而止,他看到父亲的脸色苍白,定然是他方才说错了什么,康安王藩地的解决方式吗?
皇帝清了清嗓子,二儿子竟成了各方说道的工具了吗,“太子啊,做事前要多看看当前的形势,老二南边的地区基本上都老三控制的地方了。把这些地收来,朝廷不见得能管得更号。且万一那边的人民过惯了自由的生活,与新环境格格不入,对抗朝廷起来。这些事你都思考过吗”皇帝很耐心地教导太子,观察是一个为君者必须具备的能力。
“那父皇的意思是?”太子放低了姿态,此刻他明白,自己和皇帝的水平当真差了很多。
第二十一章【求收藏!】
“把那地分一分,在老三控制下的就给他吧,剩下的就按你说的去处理吧。鲁郡王这次也除了不少力呢,”说着,皇帝的鼻子哼了一声,“给他送点东西去吧,补给补给。”
太子点头应下,明白该怎么做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父皇,三弟怎么会把手伸到二弟的藩地里去?莫不成他也有私心?”太子一想到这个深不可测弟弟,汗毛都竖了起来。
皇帝第一次感到满意,他还是会抓话里的要点和有价值的东西,“你猜得不错,这次他把所缴获的所有物资统统上缴,这是为了献忠心啊。你要小心些你的三弟。”皇帝很不乐意为了一个儿子而牺牲另一个,可此时他别无选择。
太子背部肌肉一紧,皇帝是选择了他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皇帝真心实意地抛开另外的三个儿子,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父皇,儿臣定不负父皇。”
皇帝嘴里泛出丝丝苦味来,他的儿子们勾心斗角、胆战心惊地忐忑度日,到头来还要埋怨他这个父亲,可他又能怎么做?亲生儿子有四个,皇位只有一个,在史书上屡次上演的夺嫡之争终于在他身边发生了,其实他早就知道,他从不曾拥有过正常的家庭,从他出生开始。他一直高高在上,可高处不胜寒,这种感觉无人可诉,无人可替。不论哪个孩子都是他亲眼看着从一个粉嫩的肉团一点点变得有眉有眼,生龙活虎,他们的成长在他的荫庇下,皇帝甚至想着把皇位给别人算了,他已经够累了,也许他的儿子能从中解脱也是善事一桩。
“你要记得,这天下是你的,总归是你的,”皇帝突然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把太子惊了惊,而后又是语重心长,“能守多久,就看你的本事了。”
太子眼里朦胧的是迷茫雾气,这天下是黄粱一梦还是真实可感,天下又究竟是什么,子民,富贵,无论如何,与幸福无关。“父皇,为何这么说呢?”不懂就问,这是母亲给他上的第一课上教授的。那时他只有五岁,天真善良。
“你慢慢体会吧,自己这里多长点心眼,”皇帝用手戳了戳太子的左胸,“凡事脑子里先过一遍,别急着开口。”有些乏力地站起了身,摇了摇又稳住,手一直撑在桌上,眼前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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