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时此刻,像卫觉一样睁眼不识一个大字的,占这群围观民众中的绝大多数。大家虽然都围着这个告示,耳朵却都竖长听,一个中年的斯文男子照着告示读,一边读还一边讲解。总之就是老国君殁了,之前的二皇子即位为南延帝,百姓要披麻戴孝三个月,期间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一年内禁止婚嫁,来年改国号纪元之类之类的。
布告讲什么内容,此刻的卫觉已经全无兴趣。这会儿她讷讷的拨开人群,往外圈走去。心如死灰的样子,却让紧随其后的欧阳柯误读了。
“你倒也不必灰心至此,事情未必没有转机。”等两人走到僻静处,欧阳柯忽然出声劝慰。
卫觉以为他讲得是识字的事,叹道:“从头开始也未尝不可,只是费时费力,很是麻烦啊!”
欧阳柯略点一点头,显然很是赞同卫觉的说法。只见他举着扇子摇了一摇,狠戾的眼神望向天边,低声道:“哪怕是费尽欧阳家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在所不惜。”
卫觉刚想接话,却顿觉话题不对啊!诧异的望向眼前的男人,她只是要学习这个国家的文字而已,用得着说出这种话么?再看着欧阳柯,此时视线已经定定的盯着自己,忽而诚恳的说道:“刚刚的话,就是我欧阳家的立场,请务必转告主上!”
耶?什么情况?卫觉直觉想掏一掏耳朵,她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消息啊。
这个叫欧阳柯的男人,说他要举全家之力,帮助那个所谓的主上……联想到刚刚告示上通知的新帝即位事宜,她不由得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人。欧阳柯却仍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里,只继续问着:“不知主上最近有何打算?”
卫觉此刻却直觉不再与他说真心话了,也不推说她认错人了,只模棱两可的回道:“先看看吧。”
似乎在无意中,插足了一桩很大的阴谋里呢!卫觉这个来自现代的技术宅,前世连办公室斗争都是被排除在外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对这些争名夺利的游戏不感兴趣。只是再怎么觉得有趣好玩,人家不带她玩,也钻不进去那个圈子啊。
既然这一世这个身体的原主,有那么多令她诧异的秘密,那就留待她慢慢观察开发吧。看看这群人,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欧阳柯没有打听到有用的讯息,面上略微闪过失望的神色。不过他很快收拾情绪,又问道:“那最近,可以让我拜见主上吗?”
废话,当然不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主上是谁,能带他去见谁,因此卫觉绷着脸说:“最近风声太紧,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欧阳柯也知道此事的利害,也不再多提。“尤姑娘……”
卫觉趁机正名,“我是卫觉。”
欧阳柯想着,这人既要隐姓埋名,自己还是配合一些,便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卫公子,接下来准备作何打算?”
卫觉想了一想,对于一件她完全不知道的事件,似乎总是会多说多错,因此只是沉吟不语。欧阳柯猜测这人此时处境难堪,正是需要自己伸出援手的时刻,便主动邀请:“卫公子若是得空,不妨到在家家中小住几日。无玄镇来往的朋友很多,大家也互相有个照应。”
卫觉又装模作样了一阵,最后还是略点一点头,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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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
临安城。泽和宫。东暖阁。
长长的膳桌上摆了三十几盘精致的菜肴,桌边却只有一个席位。甫即位的新君南延帝坐在其间,正慢条斯理的用餐。
在他身后,头埋得低低的太监宫女们站了一排。在外间,战战兢兢的大臣跪了一地。偌大的泽和宫里无人吭气,只听见随着新君进膳的动作,带动着羹勺与杯盘细微碰撞的声音。
君主越是若无其事,站着跪着的一群人越是心里不安。
抖抖索索,冷汗直冒,年已老迈的魏大人一个坚持不住,便直直的往地上栽去。跪在右侧的左御史大人只作势要拉一把,可很快又把手缩回去,低低的垂着头继续跪着。不是他狠心不顾同僚死活,只这会儿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心里恨不得随着昏死过去,就不用受着这些非人的心理折磨了。
今日一早下了朝,他就得了宫里的传召,说让到泽和宫外候着。被传进来的时候发现这殿中已然跪了几个人,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自己腿脚一个发软,也随着跪下去。后来又稀稀落落陆陆续续的过来了几位大人,也是得了通传,一句话也没落着辩解,一进来直挺挺的跪着。一晌午没人搭理,只听着里间的新君先是传了茶,过了老半天又传了午膳,这一屋子被晾着的臣子们却一个都不敢抱怨。
因为这群人,都做了亏心事儿。
昨儿夜里,他们才受了某位大人的请帖,在一处把酒论天下、醉里指江山。可惜一晚的豪情和兴奋还没有过去,一早便又济济一堂,齐齐被召了来。
众大臣虽是没有目光交接,却也各自心知肚明。纸团终究包不住火,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弱弱的新君,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大家说过做过的那些事,恐怕是都没有逃过这位爷的法眼。
却不知他要怎么处罚?
自古做君主的,不管是新君还是旧帝,最最忌讳的就是朝臣聚众谋逆。本以为这个从离国回来的质子没什么三两三,侥幸得了命回来继任大典却未必有那个福气坐稳江山。这一朝的老老少少,自诩明白风向,一窝蜂的追随那个所谓有能力的公子,却一时忘记那人与这人是同时得了先王去世的消息,在赶回来即位这一步就已是输了,又怎能寄希望于他还能掰倒已然登上王位的这一位呢?
不止是左御史大人,此时跪了半天的各位朝臣,此时都是类似的心思。众人都是越想越清晰,越忆是越觉得当时脑子被浆糊堵了。好好的,干嘛要去掺和那些事?新官上任还得三把火呢,新帝上任,必定要杀掉几只鸡,吓吓几只猴吗?
也不知今天谁会是那鸡,谁会是那猴儿。一想到这个,众人心中又是一痛,头缩得更低了。
这厢众人心事百转千回,那边的南延帝也在努力权衡。
新君即位这才十几天,就收到密报,说是那田丞相公然聚众谋反,若是照着他的本性,这群人哪里只在这外间跪一跪而已,恐怕早已是一命呜呼。可惜这些人不是他逞凶斗恶的对象,而是未来协助他管理这个国家的朝臣,而这些,绝不是意气用事就可以解决的。
所以他借着饮茶压抑怒气,借着用膳平稳心情,如今终于可以心平气和一些,走到外间看到那个摔到的老人,也终于捡回了一些被狗啃了所剩无多的良心,转头吩咐道:“把魏大人扶起来,叫太医过来看看。”
太监们闻声而动。
南延帝这才顺一顺衣衫,好似这会儿才见到这一屋子的人,双手抬起在空气中虚浮一下,朗声笑道:“众位爱卿跪着作甚,快快平身。”
众大臣感恩戴德的谢了,想站起来却无奈各个腿脚发麻。原地顺了好久的血液循环,这才一个个相扶着撑起身子,站得东倒西歪。
南延帝居高临下观察这些人的神色,待得众人安静了,方出声宣布:“今日召诸位爱卿来,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件事。”
众人齐声道:“臣诚惶诚恐。”
南延帝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太监便恭敬呈上一本奏折。
“念。”
“是。”
那太监恭敬的回了南延帝,便展开奏折,徐徐念出:“今新君即位,三国环伺、百废待兴,此值我大夜国生死存亡之际,举国上下当团结一心,然有丞相田伯通者,专权弄巧,骄奢淫逸,夜夜笙歌,荒淫无度,懈怠国政,臣请弹劾。……”
这一份不知是谁呈上的奏折,足足写了三页,历数田丞相强抢民女、夜夜笙歌、贪污腐败的各项证据,句句属实,却唯独把他聚众谋逆的最大罪证给忽略了。众大臣听得是心知肚明,座上的这位并非不知情,而是卖给众人一个面子。当下心里安稳下来,纷纷落井下石,只把那田丞相说的罄竹难书、罪恶滔天,最后群体讨伐,要求将这人斩了了事。
南延帝半推半就的接受了众人的建议,判处田丞相抄家罪行,所有家产充了国库,念其为国操劳一世,不忍其沦为刀下亡魂,只判了永久流放边疆,此生不得回国。众大臣得了威慑,又踩着前任田丞相表达了对新君的忠心之后,终于得了大赦,纷纷告退去了。
“陛下,莫不使人往无玄镇去探一探?那人总喜欢纠结一些民间游侠,此时失了势,说不得又要跟那些人纠缠不休,若放任不管,恐要埋下日后的大麻烦。”樊老头见那一群朝臣撤了,这才过来拜见。
“也好。”南延帝喊出一名暗卫,命他:“十三,跟着樊老去,万事听樊老的安排。”“是。”
“那老臣告退。”
“属下告退。”
两人正待离去,却又被南延帝稍稍示意拦住了。“请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南延帝背起手来,临窗而立,良久才说:“你们这趟外出,帮我留意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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