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小为杨惜芳安排好食宿后,蜷缩在窗下睡觉。
已经是腊月十五了。这一夜没有下雪,北风却依旧肆虐着。杨惜芳早早地灭灯入睡了。但她一直没有睡着,因为她根本就没打算睡,她还穿着鞋呢。二更天,她掀被起床,突地屋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人小,便道:“人小,你去做什么?”没有听到人小的回答,而脚步声也消失了。她开门看,人小正酣睡。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人喝道:“什么人?”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又归于沉寂。
杨惜芳退回屋,换了一身夜行衣,带上潮退,轻轻的开门出来。她扫了一眼四周,身形微晃,纵上了屋顶。她蹲下身,又仔细的观察聆听四围的动静。街上黑暗而冷清,只天际有暗淡的白光及客栈外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北风呼啸着,偶尔带来一两声深巷犬吠。她站起身,一路穿屋过瓴,急向东行去。
正行间,斜刺里传来尖锐的破空声。她的心一跳,知道有人偷袭,却不知自己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暗器的来势好急,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毫不迟疑地,她的身体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左旋斜掠,手中潮退凭直觉砸了出去。铮,扑。潮退砸到了暗器,却震得她手臂麻木不仁,更令她惊惧的是,那暗器被砸中后,只略偏了方向,依然旋了个角度,狠狠地嵌进她的右肩背。身形方定,面前已然多了一个人影。
那人扯着一副公鸭嗓说:“小姑娘,看在尊师面上,放下潮退,你可以走了。”
那人原来是个妇人。杨惜芳强忍肩上巨痛,冷哼一声,说:“先师正等着我送尊驾去叙旧呢。”说着,剑交左手,慢慢揭去布缦,放入怀中,剑尖直指妇人。妇人斥道:“找死”,倏地欺身直进,错开剑尖,掌击杨惜芳面门。杨惜芳早在防备,妇人身行甫动,便即抽身斜掠,同时左腕轻翻,半月状的剑气,划向妇人。妇人腾空,避了开去,半空中变掌为爪,“饿鹰扑蛇”径取杨惜芳。杨惜芳见她不敢直撄剑气,那还客气,侧身后退,让开攻势,一式“妙手生花”,潮退左一划,右一划,上一划,下一划,纵横交错的剑气如潮般涌向妇人。妇人心中惊骇,抽身急退。
杨惜芳见计已兜售,闪身下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妇人急怒攻心,双手挥洒,“漫天花雨”,数不清的暗器攻向杨惜芳去处。听得呼呼的破空声,杨惜芳暗道“我命休矣”,不理飞来的暗器,急往前进。暗器来得好快,扑扑扑,无数打在她后背上,她却不觉疼痛。原来,妇人急着出手,力道未用足,兼且有了数量,分散了力量,是以杨惜芳逃过此劫。饶是如此,也惊的她一身冷汗,暗道侥幸。
她为避那妇人,匆促中未及辩识方向,东折腾西折腾的,却又回到了姚记客栈。
人小仍一动不动的蜷缩在窗下,酣然梦中。
她走进房间,关上门。紧绷着的身心放松下来。这时,肩上传来锥心的痛楚,几乎让她晕了过去。扯去面巾,手扶着门框,略作歇息。
她回过身,一柄剑已然架在了她脖子上,松懈的身心又绷紧起来,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危机。
“杨小姐,等你很久了。”一个淫邪的声音响起。
是客栈掌柜。她的心沉了下去。思绪千转,她冷然道:“你待怎样?”
客栈掌柜伸舌头舔了舔上唇,说:“不想怎样,只是近来手里头有些紧,想用杨小姐手中的剑换点酒钱。另外,嘿嘿,说实话,杨小姐实在美得紧。”
人小!她突然高叫,想让他分神。
“哈哈,”客栈掌柜干笑一声,说:“杨小姐不用叫了。我指头一动,那位小哥就,就……”
“就怎么样?”她怒喝道。
“嘿嘿,没怎么样,只是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而已。杨小姐,你不用担心。”客栈掌柜阴笑,说,“杨小姐,站着不累吗?请那边坐。”
杨惜芳无奈,走到桌边坐下。
“杨小姐,屋里太黑,请点上灯,好吗?嘿嘿。”他手中的剑紧了紧。她只觉颈边凉飕飕的,取出火折子,点上了灯。黑漆漆的屋里蓦然亮了起来,她看到了他写着淫笑的紫脸,心中发寒。他看到了她传说中美丽的容颜,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呆掉了。见此良机,左手一抡,她砸开颈上的剑,衣袖拂处,灯灭,屋黑,她藉机瓢退七尺。
客栈掌柜惊醒过来,一紧手中剑,身随念动,一剑划向杨惜芳,剑势凌厉,劲风飒然。她早觉出他身手不凡,所以不求伤敌,先谋脱身,却也没想到厉害至斯,说到便到。
她经过先前的负伤逃逸,早已疲惫不堪,不敢直撄其锋,只得再退七尺,避开来剑。客栈掌柜早料到她有此反应,剑尖一挑,又斜划而至。杨惜芳退无可退,贝齿一咬,双手握剑,硬挡他一招。嗤,哐啷。客栈掌柜的剑断为两截,而她的剑也被震飞,斜插在床前,兀自晃荡不止。她被震得摔在壁上。
客栈掌柜拿着半截剑,小心翼翼地走向她,阴阴地说:“江湖传言杨小姐风华绝代,武功盖世。姿色,嘿嘿,倒确是极品,这武功嘛,嘿嘿,不过如此,我说的对吗,杨小姐?”
她只觉喉头一甜,哇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浑身疼痛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恶人走向自己。她知道这无耻之徒想要做什么,她的心却没有一丝惶急,她在想:“容与,你在那里?我就要死了,我们只好来生再见了。”心下伤痛,又呕出些血来。她闭上眼,感觉到客栈掌柜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拼命地凝聚功力,运于左手食中二指,二指慢慢地逼向膻中穴。客栈掌柜每走近一步,她的功力便增加一点,距离膻中穴更近一点,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永别了,容与!”
二指凝结了足够的力量,正要戳下去,吱一声响,自窗外钻进来一人,急扑向床前的剑。客栈掌柜一惊,手中断剑掷向来人,同时,纵身向床边掠去。杨惜芳停住了二指,却没有想过今天还有活路,她依然凝聚着功力,等待死亡。黑暗中,客栈掌柜和来人交上了手,双方都毫无保留的痛下辣手,希望尽快置对方于死地,瞬息间,以快打快的对拼了十几招,从床边直打到门边,俱为对方的强悍震惊。久斗不下,双方的攻势不约而同的稍缓,都有意的向潮退靠去。二人都存了这样心思,当然竭力使对方不能靠近,如此一来,二人谁也不能得逞。便在这时,窗棱响处,又一个身影扑了进来。此人顺下扑之势,在地上连滚几滚,已然到了床前,正欲拔剑,打斗中的二人陡然一起攻向了他。他不及拔剑,跳到床上,掀起被子抛向二人。二人躲避不及,被罩在被下,一阵瞎抓乱扯,没有弄开。后来那人拔出床前的剑,运力一挥,惨白的剑气闪耀而出,被下二人没了声息。
那人也不睬地上的杨惜芳,挟剑奔向窗户。正行间,突觉面前空气有异,百忙中,提气上跃,堪堪避过那无声飞来的暗器。那暗器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灵动,眼见得去势将尽,却又呼地旋了回来。那人心中一凛,听声辨位,挥剑砸向暗器,眼看要砸上,那暗器又绕了个弯,才主动撞在剑上。那人剑势未尽,暗器又顺势推了剑一下,巨力传来,那人只觉虎口剧震,潮退脱手而飞,又斜插在床前。
那人顾不得再要剑,身体腾挪,撞破屋顶,仓皇而去。
杨惜芳潜聚着力,平静地等着有人进来,拾剑而去,却久久不见有人来。她终于放下二指,挣扎起来,点灯,收剑,收拾行李,弄醒人小,连夜离开了姚记客栈。
人小为她另找了家客栈。开门的伙计嘟嘟嚷嚷的,说什么天寒地冻、三更半夜的鬼话,人小递给他一锭纹银,他立刻换了张笑脸,招呼二人。
第一卷 第四章暗波隐隐
心似双丝网,
中有千千结。
——张先《千秋岁》
终于有了片刻的安宁,杨惜芳只觉肩上疼痛难当,先前在逃避中还不觉得怎样,此刻痛楚传来竟是一阵胜比一阵。她撕破伤处衣衫,只因伤在肩背上,自己勉强能看到,说到处理却是无可奈何的。她紧咬牙关,因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的脸更加的苍白了。她觉着好烦,暗恨自己往昔练武时疏懒,心不在焉。平素师父只传她功夫,却从不督促她习练,由得她心意。现今想来,她没有恨师父的意思,只是责怪自己。她想叫人小进来为她处理伤口,心底又不大愿意,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她实在不能接受除那个他外的男人碰到她的身体,但不叫人小吧,一时之间又找不到什么人来帮忙。她好矛盾!她好烦恼!她好恨伤她的人,好恨觊觎潮退的人。她左手紧紧扯住右肩,指甲深陷肉里。犹豫再三,她到底开口叫了人小。
人小推门走进来,没有惊讶自己的主人受了伤,也不问她怎么受的伤,只低垂着头,听她吩咐他该怎么做。她看了他一眼,强作镇静的告诉他先想办法取出暗器,然后敷上些金创药,包扎一下就可以了。他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她没有说怎么取暗器,他也不问。他走到她身后,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白色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液体滴了几滴在她的创口处。她觉得一股清凉的感觉自伤口传来,直沁心脾,便没了痛楚。她问人小滴的是什么,他不言语。收好瓷瓶,摸出一只锦盒,掀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十几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他捻出两根较粗的,使筷子般夹在拇指、食指和中指间,试探着把针伸进伤口,夹住暗器,微微用力,快捷地将之挑出。虽然,有他滴的液体消除痛感,可暗器出来的刹那,她还是痛地哼了一声,那自是暗器的缘故了。他被她的哼叫吓了一跳,针及暗器一起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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