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回踱着步子,然后咬牙,“不行,我定得阻止。可不能再让朱氏这般受宠下去。”
刘妈妈赶紧劝道:“哎哟,我的好太太,千万别,您仔细想想,若朱氏越搬到梅花林里,与张氏成了邻居,老爷去朱氏那,势必会引起张氏的注意。张氏什么性子太太还不知道么?一旦老爷去朱氏那,张氏定会有所动作的。到那时,太太您再放点风声出去,定会激得张氏自乱阵脚,改与朱氏斗法置气。这样一来,隔岸观火的,可就是太太您了。”刘妈妈说得口沫横飞,“先不说别的,不管她们谁胜谁负,对太太您都没什么影响。不管哪一方胜,但输的一方定会来找您做这个主,那时候,太太何愁找不着机会下手?”
李氏眼睛一亮,击掌,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无由来的,自己的儿女都要分出院子,这对张氏是个不小的打击,知廉是男孩儿,分出去单辟院落自是求之不得的事。可如善是女儿家呀,与母亲同住从来都是天经地义的,可李氏却硬要把如善单弄出去,并住进朱氏的院子,她一千个不愿。朱氏的涵香院又小又偏僻,并且离李氏的院子极近,万一如善那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那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是,李氏可是得了老太太及方敬澜两座大山准许了,哪顾得她反对,反而闲闲地道:“我这也是为着善丫头好,善丫头一直跟在你身边,原只是不忍让你们母女分离,可你瞧瞧如今善丫头被你教导的成什么样,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越发不成样了。老爷的意思是,把你们母女分开,让我来管教善丫头。若你不服,自找老太太哭诉去。这可是老太太的主意。”李氏乐得让张氏去憎恨方老太太去,反正她也是看那老太婆不顺眼。明明只是继母身份,却还要管那么多,真是毫无自知之明。
张氏却哑住了,老太太从来不待见她,她在方府这么多年,却是从未踏过松鹤院半步,因为老太太从来不屑与她这种妾室打交道。
张氏只能去找方敬澜哭诉,哭诉老太太故意整她,方敬澜生平最敬重的便是老太太,当下二话不说又把张氏给狠狠斥责一顿。
“记着你自己的身份,”他冷冷推开她,冷然道:“你一个妾室,或打或发卖,全由老太太说了算,又没动你分毫,还不知足。看来我先前确是太过宠你的缘故,居然连老太太也敢辱骂,真是不分尊卑,不懂礼数。给我滚回怡情轩,好生闭门思过。”
张氏不敢置信自己视为依靠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立马愣在当场。过了好半晌才惊天动地地哭泣起来,先是痛骂方敬澜无情无义,有了新人忘旧人,再来又是求饶,哭泣,装可怜,扮柔弱,大讲先前的情份----
方敬澜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像赶苍蝇一样赶她出书房,道:“之所以一直好吃好穿的供着你,一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二来记着多年的情份。你别不知足,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了。别逼我对你使出最无情的一面。”方敬澜一根一根地掰开她在身上的手指头,“为着两个孩子,我自是不会冷落你,不过你也得好生记着自己的身份。若再是折腾,定没你的好下场。”老太太说的对,自己立身不正,偏信偏宠的下场,便纵出如善做出没脸的事来,进而让自己几乎抬不起头来。
再见张氏只一味的胡搅蛮缠,哭诉怨天尤人的,越发觉得朱氏的可人之处。比起张氏来,朱氏受的委屈更多,但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过半句,每每去她院子里,从来都是笑脸相迎,从来不抱怨任何不满之事,相反还像朵解语花,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温柔可人。不像张氏,每每他一踏进去,三句话不离本行,不是哭便是抱怨,仿佛整座方府的人都与她过不去。再来便是要这要那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张氏被大大落了面子,自是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再闹也落不得好,只能躲在屋子里大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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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如真生子,知廉娶妻
冬天翩然而至,在初冬的一场小雨里,迎来了平阳侯府传来的喜事,如真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
按规矩与习俗,身为娘家人的方家,是得赶去探望或是送礼,一来表达娘家对出嫁女儿的重视,二来表达庆贺之意。
李氏这一回倒没还积极,主动备了一车匹的礼物,携了三个姑娘一并前往。老太太却未有去,不过却紧紧地叮嘱了李氏,要她看紧了姑娘们,不得在平阳侯府作出丢人之事。
李氏连忙领命,坐了马车一天一夜,总算到了平阳侯府。这一回是直接迎入如真的院子的,如真正在坐月子,如晴等人看了孩子,又发现如真气色不错,孩子看着也很壮实,深深为如真高兴起来,母凭子贵,如真生了这么个大胖小子,在婆家自是立足了。
李氏与如真多年未见,好似没有生疏似的,一进入屋里来,便握着如真的手,捏着帕子说着感人至深的话来,一会儿说如真瘦了,又问身子要紧不?可有其他不适的地方云云,如真回答的也很是诚恳,一时之间,倒像是一对亲生母女似的,惹得旁人羡慕不已。
如善三姐妹前后与如真拜见,如真也多年没见着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妹子,四年未见如善出落得伶俐且标致,一副柔弱无依的面容,如真嘴里却道:“多年不见,二妹妹却这般高了,还这么漂亮,隐约有当年张姨娘的风范。”
如善笑得文雅甜美,“谢姐姐夸奖,妹子哪及姐姐分毫。咱们姐妹多年未得相见,今日总算得见,实是感慨万千。”
如真淡笑一声,“是呀,总算能见上一面。今日一见,不知日后又要何时才能相见。”然后一番感伤。
如善也一时伤感不已,拿着帕子拭了眼角。如真的大嫂于氏,及平阳侯府的一些族亲女着又分别安慰夸奖了一番,纷纷夸赞她们姐妹情深,但来日还方长,日后定有见着面的时候,不必伤心。
如美循着规矩问候了如真,如真面容温和,语气愉悦,“有劳三妹挂念,我一切都还好。倒是三妹妹,数年不见,身上的淘气劲儿倒消掉了许多。”如真轻轻揪了如美的脸蛋,“比以前更白了,吃了什么的缘故,快与我说来。”
如美见如真仍像以前那样威严又指气熙使的,心里却如灌了蜜似的,这些年来虽任性,但也明白人情世故,如真这番看着霸道却不做作的话语,表明了她们姐妹间的感情,并未因时间的流逝而消淡。
如美嘟着唇道:“什么也没吃呀,我本来就白嘛。”
如真失笑,“还说咧,先前又黑又瘦的,就一张嘴儿不饶人。不过习惯了你这毛燥的性子,这样文文静静的还真是不大自在呢。”
如美一副呲牙咧嘴的,惹得如真捧腹大笑,“瞧吧,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一句话让屋内女眷都笑了。
轮到如晴时,如真已从榻上坐了起来,朝如晴招手,“四妹妹快过来,让姐姐好生瞧瞧。”然后拉过如晴左右细细打量,眼里惊艳神色越浓,对着如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笑道:“祖母总说你是个泡气包儿,我左瞧右瞧总算瞧出了点门道来。”素白手指拭了她颊边的淡淡的污迹,对如晴道:“瞧吧,不知从哪淘气来的,脸上都弄花了呢。”
如晴不依地跺脚,“大姐姐就爱揭人家的短。”眼睛四处瞟了下,装作恼怒,“哪有在外人面前揭自家姐妹短的。”
如真指着屋内诸女着,笑道:“放心,虽然你这丫头一大堆的毛病,但做姐姐的也会替你留面子的。因为在座诸位姨婆婶子嫂嫂的可都是自家人哦。”
然后众人又乐了起来,接下来如真又给李氏引见了屋子里的亲戚,李氏携如善等人一一见了礼。分别得了若干赏赐。
最后大家又说了会儿话,纷纷留了让如真好生休养的话便靠辞离去。
李氏因是如真的娘家长辈,于氏便请李氏在外堂作客,李氏推辞一番便也去了,留下三姐妹与如真说体已话。
因在娘家如真便与如善没什么话题可聊,这会儿如善只斯文坐着,只一双眼睛不时打量如真屋里头的摆设。
如真居的屋子是东廓三间小正房,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炕桌上摆着盘子唾壶,盘子里放着时令鲜果和些瓜子仁,如美正坐在炕桌上品茶啃瓜子儿,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如晴却坐在下首,背后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垫,另三溜椅子上都是搭有青缎引枕,半旧弹默椅袱,屋子里虽没有炭火,却也温暖如春,如善知这是烧有地龙的缘故。又四处打量如真的下人,有如真的陪嫁通房丫头,也有些不认得的,俱穿着清一色水红绫子袄,青倾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还有一个却穿得很是体面,头梳灵蛇髻,饰亮金钗环,银色珠簪,项上金线绞纹链,脚下青色月华裙隐隐露出一对弓字凤鞋,手上端着个盘子,隐隐露出手腕上的碧油镯子,盈盈走了进来,对如真福了身子,嘴里笑道:“二奶奶,这是今儿才采买来的,用井水湃过的毛梨,酸甜酸甜的极是解渴,就是天气冷了,吃着有些凉,妾身已在盘子下放了滚烫的热水,这般烘着吃着自是暖和,二奶奶可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