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栀在听见了陆明怀和扶翎的对话后, 立刻出声。
陆明怀和扶翎举着木筷的手一顿。
然而苏念栀泛红的双颊似乎让她说的话变得毫无可信度。
“谢妄清, 你自己把话说清楚, 告诉他们我根本没欺负你。”
苏念栀窜了愠气儿, 昨夜她因月事而难受的时候, 谢妄清帮了她这的确不假,然而谢妄清也碰了她的后背。
这算谁吃亏?
凭什么倒是谢妄清先显露了无辜之态,将她看作了一欺|辱他人的恶女。
况且,她不得不暗自腹诽,为何次次谢妄清说的话总是容易引人浮想联翩?
难道真的因为他是狐狸?
苏念栀两眸中垂照谢妄清的玉面。
却见谢妄清唇角勾起一抹笑, 随即清朗之声立显。
“苏念栀,你昨夜在床上为什么要乱动?”
“我哪里有乱动?”
苏念栀哼声而言,双手紧紧扣在桌沿, 她睡觉时, 向来是最安分的了。
“是吗?”
谢妄清嗤笑而答, 眸中洇开春水流波。
“那你的手在乱碰些什么?”
谢妄清一思及昨夜被苏念栀碰过的地方,便觉脊骨攀染酸麻。
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敢?
她怎么能?
这般用力地揉搓他的狐耳,还......
谢妄清不知不觉间,耳垂染上了些霞色,只因他背对着明光而坐,才没有被众人察觉。
“我哪里有乱碰?我只不过觉得腹部不舒服,将手放在了腹部罢了。”
“你将手放在腹部,为什么要压着我?”
谢妄清言语之时,始终夹带着明朗之笑。
倒是苏念栀一幅气急的模样,使得她说的话并不如谢妄清有说服力。
“哪里压着你了?要压也是你压我啊?”
苏念栀一女子怎么可能压得住谢妄清?
只是她话音将才归于静谧,却倏然觉着有些不妥。
等等,她刚才在说什么?
压......
苏念栀扣在桌沿的手一紧,她怔愣着看向扶翎和陆明怀。
扶翎一双美目之中总是潋滟流情,然而今日却平添了些惊诧。
她目光在苏念栀和谢妄清身前来回流转,随即樱唇微张,话音一顿,只堪堪道出两字。
“刺激。”
陆明怀靠着扶翎而坐,亦是颔首附声。
“精彩。”
“居然是栀栀在前,想不到啊。”
陆明怀面显不可思议之色。
“居然是妄清在下,猜不到啊。”
扶翎则低声接话。
“不是这样的......”
苏念栀一时语凝,怎么会和谢妄清越描越黑了
?
“算了,你们说的对,是我欺负了他。”
“我有罪,但我们的要务不能耽搁,还是先行前往明安国取无方镜碎片吧。”
苏念栀揽过那莫须有的罪名,只想快些结束争辩。
谁知众人起身离开招福客栈时,谢妄清却再次挡在了苏念栀跟前。
长影将天光所拦,苏念栀唯一可见的只有谢妄清的玉面。
他微微弯腰俯身,在苏念栀耳畔清润凝笑。
“下次你再乱碰,再敢压在我身前......”
“别怪我不留情面。”
少年丢下一语,便转身跟在了陆明怀和扶翎身后。
白影飘然,在春日景光之下,若皎月溢出的清波。
苏念栀稍然微愣,她忽然想起一事。
昨夜她是她歇在了床上,那谢妄清为何会说她压住了他?
“谢妄清!你是不是昨夜偷摸着翻上了床啊!”
*
明安国
琉璃瓦上倾覆碎叶,料峭夜风旋至,将碎叶卷携,若蝶蹁跹。
宫灯落下明彩,将小径映照。
朱色宫门倒映出来往宫娥之姿,然风卷影微动,却显孤泠。
“颂瑶!”
“长公主!”
李嬷嬷抬步上前,扶住了堪然欲倒的女子。
女子单着一件中衣,如墨的发丝随意搭落在肩,妍丽面容上显露惊惧。
汗珠将其额前的碎发洇湿,最后汇聚而落,滴在了锦被上。
“李嬷嬷,我好像......”
“我好像又看见颂瑶了。”
长乐攥住李嬷嬷略带褶皱的双手,缠声而言。
李嬷嬷一双浊目之中照映着长乐的粉面,她反握住长乐的手,轻言出声宽慰道:“长公主别怕,颂瑶公主她已经故去多年,怎么还会瞧见?”
却见长乐摆了摆头,泠声道:“不,我不会瞧错的,那就是颂瑶,她在怪我!”
长乐紧紧扣住李嬷嬷的手,李嬷嬷两手立时被烙下红印。
“那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何况即便是有鬼,哪里敢入我明安皇室?”
长乐两目之中空然无波,她眼尾之间挂点了泪珠,声线轻轻一抖。
“颂瑶在怪我,怪我为何要逼她杀了那孽种。”
“她说要找我索命!”
女子话音及至尾落之处,陡然拔高,锦被堆叠为皱,她目光倏然转向了窗外无边的夜幕。
“她竟想让我给那小孽种偿命......”
李嬷嬷身形一顿,她抚了抚长乐的后背,柔声劝慰道:“这不过是场邪梦罢了,这不,郡主还为此前去为您求福了呢,公主该担心的是咱们的郡主啊。”
李嬷嬷想要转移长乐的注意,她笑着替长乐捋顺了乌发。
“郡主此去为公主您祈福,途中遇险,险些丧命呢,幸而有茯苓在她身边陪着,二人才回得来呢。”
“绮罗......对了,绮罗回来了,该去瞧瞧她。让玉奴今日先别来了,明日再来,今日我先去瞧瞧绮罗。”
长乐闻听李嬷嬷之言后,悬吊的一颗心才缓缓落定,李嬷嬷顺势为其整了整衣襟后,方才扶着她下了玉榻。
“公主莫急,估摸着郡主马上便来了呢。”
“公主......”
李嬷嬷话音将将一落,便见一宫娥匆然入殿。
“彩月,怎么了?”
长乐缓声而语,话音尚且未有平稳。
彩月向着长乐微然一礼后方才开口。
“回长公主的话,陛下请来的妙隐宗的人来了。”
“妙隐宗?”
长乐闻言一顿,此前皇兄闻听其常被噩梦缠身,请过法师来瞧,皆不管用,听闻妙隐宗的修仙之人能驱赶邪祟,竟然又将妙隐宗的人请了过来。
妙隐宗的人能抵用吗?
“罢了,让他们进来吧,总归一直被噩梦所扰,倒也难以安稳,我倒要瞧瞧这些妙隐宗的人能有多大的本领。”
“是,奴婢这便去请他们进来。”
彩月一告退,殿中便化为静宁。
唯有殿中窜燃的明火发出“霹雳”之声。
“公主,他们来了。”
彩月轻声而言,长乐也应声转过了身。
她眸光落在了殿中众人前。
只见青衫女子纤影窈窕,衣角翻飞处,端然美逸。
而在她身侧的男子亦是着一袭青衫,面若冠玉,鬓似刀裁,清润俊朗。
站在此二人之后的两人,却被其所挡,令长乐一时瞧不清那剩下二人的样貌。
“诸位既然是皇兄请来的,便是我明安的贵客,彩月,沏茶。”
“是。”
彩月甫一转身,茯苓便向着长乐笑而一揖。
“长公主说笑了,这本就是我妙隐宗弟子该做的。”
“是个会说话的。”
长乐慵然而语,素手抬起自己手边的茶盏。
她眸光落在扶翎之身,而扶翎微步上前时,却显出了其后之人的身影。
长乐目光旋凝而顿。
“嘭”的一声,茶盏应声被抛掷而出,打落在了那人的身前。
“谢忘情!”
苏念栀高呼出声,本想将谢妄清拉过,怎料谢妄清似是故意定在原地,等着那茶盏打在其身一般,毫不动摇。
“小孽种!”
长乐忽然若癫,顺手拿起檀木桌上的白瓷,再次朝着谢妄清砸去。
“谢忘情,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怎么,当真是来索命了?”
长乐言语之时,眸中窜开明点星火,然而她双眸中却隐约化开了清泪。
谢妄清对长乐再次砸来的白瓷也未有躲闪,反倒是生生挨下了她的击打。
当碎片划破其肌肤时,酸疼之感蔓延,彼时,他才能感知到些许不一样的触感。
他喜欢被刀剑碎瓷刮刺,似乎只有在此时,他才能体会到自己尚存于世间。
“谢忘情!你该死!”
长乐继续抬手,想要翻起那樽香炉,砸向谢妄清。
苏念栀看着谢妄清唇边漫开的笑意,便知这位反派很是享受那抹痛楚带来的刺激。
而反观长乐公主,定是认出了谢妄清,是故才会窜了这般大的愠气。
但他们还需在明安搜集无方镜碎片,自然不能离开。
“谢忘情,滚!”
长乐疯魔入心,已然不分眼前人究竟是谁。
谢忘情?
苏念栀眸光一转,旋而上前。
谢妄清本是带有浅笑的眸子在看见挡在其身前的纤影后,稍是一愣。
“长公主,想必是记岔了,他不叫谢忘情,他名为谢妄清,是因其母与其父情深意笃,此间深情并非是一场浮妄不真实的清梦,遂取名为妄清。而并非是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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