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贵人、陆贵人全都低头不语。腊梅本想说些什么,想起自己如今身份,张张嘴,又安静不语。
娇娇冷眼瞧着,嘿嘿一笑,收了算盘。“令母妃是个爽快人,您平日也忙,媳妇就不多打扰了。只是母妃,您也知道,媳妇刚成家,底子薄,开门就要花钱。长辈们的赏赐,就是媳妇吃饭本儿。不是媳妇急,还请您派人,把这六万五千两银子,或是用白银,或是用龙头银票,取出来,交给媳妇。媳妇也好回去,修修那个贝子府。您不知道,那屋子,外头下大雨,里头下小雨。可是不能再耽搁了。至于剩下那三百三十多两,媳妇也不是锱铢必较之人,权当是赏延禧宫这帮奴才了。母妃,咱赶紧吧?”
开玩笑,六万多两现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时间,哪能全拿出来?你当延禧宫是钱庄呢?
然而,当着陈贵人、陆贵人,令皇贵妃总不能说,银子我早就花了,打赏下人,贿赂钉子去了?十二福晋又笑吟吟站在跟前立等着要。令皇贵妃无奈,只得勉强笑笑,“好。这本就是皇后姐姐的,这么多年,本宫都放着呢。也是忙,竟然忘了。你且等着,本宫去拿。”
回到内室,取出压箱底的翡翠玉白菜,唤来贴身太监福喜,耳语一番。
福喜一听,登时吓的腿软,“主子,这可是御赐之物,可不敢当啊。”
“笨蛋,又不是叫你死当。过几天,本宫手头周转开了,自然就赎回来了。你舍得,本宫还舍不得呢。”
福喜听了,这才颤巍巍接过来,揣在怀里,从御膳房小门溜出宫外,寻个百年当铺,换来十万两龙头银票。
等福喜忙了一通回转,娇娇坐在延禧宫偏殿,喊渴喊饿,支使延禧宫宫人,跟自家后院一般。令皇贵妃扶着福喜站在外头听了,又气又乐。气的是这丫头片子丝毫不把自己堂堂皇贵妃放在眼里;乐的是,有这么一个福晋,十二贝子想要翻身,难上加难!哼,皇后,你等着。
进去笑盈盈地递给娇娇六万五千两银票,“十二福晋,你可看好了。出了这个门,再折回来换,本宫可是不认的。”
娇娇扫一眼,递给身后东福。东福拿起银票,仔细眼看,抽出其中一张五千两的,还回来,“福晋,其它的没有问题。这张不太像真的。”
“哦?”娇娇奇了,笑笑,“那就先还给令母妃吧。想必,延禧宫的现银,也就这么多了。五千两也不值什么,令母妃,改日媳妇再来要吧。还请您给媳妇写个借条,免得媳妇事多,给记差了。”
令皇贵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勉强耐着性子,“不用了,本宫再给你取一张就是。”一个眼色,身后福喜就颤抖着递上一张新的。
东福接了银票,对着太阳仔细看看,点头,“回主子,这张是真的。”
娇娇得了银子,懒得陪魏氏折腾,拍拍衣服,规规矩矩行个礼,“母妃且忙,媳妇告退。”向后退几步,扶着东喜带着东福就走了。
陆贵人、陈贵人看左右无事,站起来也想回去。哪知,皇贵妃已经忍到极点,一挥胳膊,扫下紫檀花凳上钧瓷斗彩五子登科观音瓶,厉声喝问:“还不走,等着看什么热闹!”
这俩人平日见到令皇贵妃,都是亲切和气,哪里见过这等声色俱厉模样。登时福身行礼,扶着小丫鬟,飞一般跑出去。腊梅本想上前劝一劝,走了一步,就见一只花瓶朝自己飞来。身后小丫鬟一把推开,“小主当心。”啪的一声,花瓶应声落地,碎成千万片。
“滚,都给本宫滚!”令皇贵妃多年积累的怨气,如今彻底爆发。“滚出去!”什么人都敢骑到我头上!一个小小包衣的孙女,也敢跟我算账!都滚!
腊梅扶着小丫鬟,无奈行个礼,小心出去。福喜不敢多呆,慢慢溜到墙根。正想出门,令皇贵妃冷静下来,对着福喜冷笑,“怎么,拿了本宫银子,想跑不成?”
福喜急忙磕头,“主子饶命,奴才纵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昧下主子东西。这都怪奴才一时不查,弄了张假银票。奴才这就当铺找他们去。”
“行啊,去之前,本宫先让你长点儿记性。”高声唤进来侍卫,“福喜今日没伺候好十二福晋,居然把本宫最喜欢的观音瓶打碎了。给本宫当庭杖责三十。下次再不当心,六十大板。”
侍卫们领命,在延禧宫院子里架起春凳,当众开打。福喜一面喊疼,一面哭,“呜呜,令主子真难伺候!”一面喊,“主子,奴才有错。奴才知错了!”
不多时,张星就跑到景阳宫正殿,跟皇后与十二福晋说起这事,描绘的绘声绘色。舒倩与娇娇婆媳俩笑作一团。好容易笑够了,舒倩拉过来东福,“好孩子,本宫问你,那张银票,是假的?”
东福躬身答话,“回主子娘娘,银票都是真的。只不过,那张银票过了水,奴才怕不好用。故意这么说的。”
这一回,连尹嬷嬷都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舒倩一面笑,一面揉肚子,“这位皇贵妃,看年纪,也该是更年期了。果然,多年忍功,今天,愣是叫个小姑娘给捅破了。”唉,更年期的女人,伤不起啊!
娇娇笑过后,从袖子里取出三万两银票,拉过尹嬷嬷的手,递过去。尹嬷嬷伸着手,只看皇后,不敢接。
娇娇这才笑道:“媳妇说了,皇额娘别不好意思。别人不知道,媳妇还不知道,您自从进了佛堂,原来翊坤宫的东西,都叫分了。纵使您手里有账本,一时半会儿,到哪儿查去?就是查到了,那些人,不是宠妃,就是身居高位,又怎么好拉下脸来要。您整日在这宫里,手里得有些现银。否则,人情往来,是要吃亏的。”
这孩子,年纪不大,挺会做人。舒倩笑着点头,吩咐尹嬷嬷,“十二福晋孝敬本宫的,收着就是。横竖,本宫身后的东西,除了她,也偏不着别人。
娇娇一笑,“可不是,转了圈儿,还得回到媳妇手里,这买卖,不吃亏。”
舒倩乐了,这个娇娇,果真是人情练达。唉,若是以前自己也这么哄婆婆,也不至于被扫地出门。往事而已,不提也罢。
婆媳俩又说些闲话,娇娇看看天色不早,起身到慈宁宫辞别太后,坐车回府。
到了府里,正屋安安静静。一问小树子,才知道十二爷在书房。娇娇想了想,换身衣服,到书房去看十二。敲了半天门,才听见十二声音,“进来。”
留丫头们在外伺候,推门进来,十二面色慌张。娇娇皱眉,“爷,您背着我藏什么呢?”
十二支支吾吾,“没,没藏什么呀!”
娇娇不信,四处扫视一番,伸手掀开墙上菊花秋蟹图,墙上一个壁橱赫然入目。
娇娇瞪一眼十二,伸手打开,取出一个檀木盒子。十二在一旁直跳脚,“福晋,福晋,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千万别打开。”
娇娇哪里肯信,也不问钥匙,取下头上簪子,撬开小金锁。打开来,原来只是一本书。十二在一旁紧张地直蹦跶,“我说了,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嘛!”
娇娇瞥十二一眼,翻开书,凑到窗前亮处翻开。没翻几页,啪地扔回箱子,哈拉拉,一把锁上,“你——真不要脸!”
38.百鸟朝凤
娇娇骂归骂,这骂声在十二听起来,可是羞涩居多、怒气居少。想了想,壮着胆子上前安抚媳妇,“福晋,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觉得,这两天,你老喊疼,肯定是我不太懂怎么弄。所以,才特意跟十一哥借来这本书,仔细学学。你是我媳妇,是嫡妻原配,你好,我才能好。你别生气。”
娇娇佯装恼怒,“作死了你,这种书都看。”顿了顿,“胳膊都画到脸上了,模模糊糊的,能看清吗?还说是十一贝勒的,你们兄弟俩一起丢人。罢了,跟你生气,不值当。跟我来。”说着,拿眼神勾勾十二。十二一瞧,立马晕晕乎乎,任由福晋牵着手,回到正房。
娇娇推十二坐到床上,赶走众丫鬟,翻箱倒柜找出一整套那啥一百式,照十二面前一堆,叉腰大笑,“以后想看,就找我。瞧瞧,都是五色套印,既清晰又漂亮,还有文字注释。怎么样?”
十二翻开一本,啧啧称叹,“福晋啊,这么好的书,你打哪儿找的?”
“青楼里买的。”
“啊?”十二顿时觉得,头上帽子颜色岌岌可危。娇娇自知说错了话,急忙收敛一身霸气,柔柔弱弱偎依到十二身边,“我——我五哥到青楼买的,当做我成婚贺礼送来的。不是我买的。”
十二看娇娇一眼,“哦?”
“真的。不骗你?”娇娇急了,这种事,可不能叫十二爷误会。
十二迟疑,“你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哪来的五哥?”
“那个,我娘嫁给我爹之前,跟前头那口生的。一共生了八个。所以,我有八个哥哥。因为都在外地当差,所以,您没见过。”
十二这才缓和颜色,摸摸下巴,“哦!”
娇娇急了,这个十二,蒙头蒙脑的,也不知道想哪儿去了。不行,得给他扭回来。伸手抓住十二的手,塞进自己贴身小袄里。给你摸摸,总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