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却没那么多想法,决定给铁塔一个选择,是死是活看她自己吧!
“你这病济世堂的大夫看不了,要想活得在你肚子上开刀,把坏了的肠子切掉,再把皮肉缝合,有可能保住一条命,但是风险太大,我也不确定一定能成功,你要是愿意就点点头,众位乡亲也帮我做个见证,如果治好了,算是功德,如果不幸,也不算我的过失。”李鱼郑重地说出这惊世骇俗的一番话。
那些排队的病人和药童在李鱼过去检查的时候,就探头探脑地好奇瞧着,待李鱼说出这么恐怖的救人法子,人群中已经是哄地一声乱了。
坐在那里的柳秋见识过李鱼奇奇怪怪的救人法子,却也没想到她要给人家开膛破肚!一个劲地冲李鱼摇头。
李鱼远远瞧着柳秋的头都要摇成拨浪鼓了,捏住大腿才忍住笑意,安慰地朝他摇摇头,示意没事。
那人群中有好事的先呼应道:“那躺着的黑姐儿,你可愿意?你要是愿意我们就都给这要开你肚子的姐儿作证啦,正好开开眼!”
还有那胆小的,听都听不得开膛破肚,小声地阻止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别听这小姑娘骗你,死了都没个全尸首,岂不冤枉?”
铁塔女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这小小女子明明没有金花,竟然能接住她盛怒之下的一拳,必然不是什么普通人,况且不知道为什么,挨着她身边,连腹部的疼痛都轻了不少,本来因为疼痛昏了过去,要是没有她凑到自己身边来这一会,感受到疼痛渐渐减轻,恐怕还醒不过来呢。
她是个莽妇,从不拖泥带水,心中想好便不再啰嗦,一声浑厚的“我敢!”便脱口而出。
秦淮衣在内堂里就听到门外喧闹,刚走到门口便被小药童拉着袖子将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他讶异地看向李鱼,他研究医术多年,对于吃药难以缓解的内症时常也想过,要是能开刀切掉就好了,可是人命贵重,他怎么敢下手呢!只是私下到山野间抓过一些兔子实验,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这女子,她怎么敢!
李鱼见水到渠成,也不拖沓,跨上台阶,向秦淮衣拱手道:“可否借内堂一用?”
秦淮衣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可以开膛破肚实验一个人,简直太有吸引力了吧!
“可以,但我要在旁边观摩。”他淡淡道,心里却激动不已。谁能知道远近闻名的秦大夫竟然是个开腹狂魔呢!
没有合格的设备,李鱼只能尽量做到最干净的环境,消毒到最好的刀具。
本来是个再小不过的手术,可是拿起柳叶刀的李鱼还是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汗。
外皮划开,脂肪显现,血液流出,露出病灶,担心血液流失过多,她速战速决,火眼金睛找到那截坏掉的肠子,“咔哒”一声,剪掉了,李鱼松了一口气,第一步完成。
秦淮衣捧着那截肠子如获至宝,珍惜的放到一旁就继续目光灼灼地盯住李鱼。
吸干血液,李鱼就开始轻松的缝合,到最后一层表皮层结尾处,她终于放松下来,揩了揩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床尾的凳子上。
铁塔女好运,那麻沸汤质量不错,她到现在还没醒,还幸运的保住了小命。
而秦淮衣对李鱼的印象已经由会骗男人的小混混变成了医祖转世,浑身散发着金光……
第9章 分别
等了半晌,那铁塔女终于悠悠转醒,李鱼松了口气,人活了!没官司!太好了!
她刚要捂住下腹就被李鱼擒住了手腕,“刚缝好的,别崩开!”这女子的腹肌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淮衣早捧了银镜来将缝合好的地方照给铁塔看,一脸感叹地评价,缝的多好啊!
李鱼内心不禁赞了一声有眼光,促狭地对着铁塔女刺道:“我以德报怨,你说说怎么报答我,至少也得一百两银子吧!”天运女都过得风光,一百两还是拿的出来吧,她暗暗打着小算盘,来到这个世界实在穷怕了。
没想到这铁塔女还是个老赖,听了李鱼这话一下子安静下来,连眼睛都又紧紧的闭上,哼哼了半天疼后才低声嗫嚅道:“别的都行,没钱了!”一张黑脸在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也没半点变色。
李鱼被噎了个半死,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要出门。却还是走到门口又回头向秦淮衣叮嘱道:“她得等排气后才能饮食,夏天热,注意要那汗水不要流进伤口,等到伤口好了,让她自行拔线,我看她皮糙肉厚估计也是无碍的。”
“你叫什么名字?能不能结识一下!”秦淮衣顾不得病人,紧紧跟在李鱼身后问道。
这个年代,士农工商壁垒森严,匠人更是世袭,不得轻易更换职业,秦淮衣他娘膝下无女,没奈何才只能将医术传承给儿子,还好他是个医痴,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几年间就将济世堂的名声越做越大。
如今李鱼在他眼里就是活圣人,现在就是让他散尽家财才能学到这开刀救人之术,他也愿意。
李鱼笑道:“其实我是云清观的道士,道号玄灵,你要是愿意可以来云清观外找我。”她举起柳叶刀挥了挥,“毕竟要学这个还是急不来的。”
“啊,那男子不是你夫郎!”秦淮衣听闻李鱼身份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想想刚才自己还私下猜忌她是个小混混更是惭愧,不由得红着脸对李鱼道歉。
李鱼不在意的摆摆手,言道:“今日还忙,云清观静待先生来访!”说罢二人在内堂门口拜笑约定。
人群中见她二人出来宣布手术成功,具是大呼闻所未闻,拥挤地往内堂挤去,想见证一下这开膛破肚后活下来的人!却被李鱼和秦淮衣双双挡住,只放了一两个人进去见证。
须臾见证人一脸喜色出来报送消息,人群中掌声雷动。李鱼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站了站,却被秦淮衣拉到人前。
柳秋这半天一直在正门口旁边的凳子上等着,不得动弹,恨不得爬着进入内堂盯着那黑塔,但凡有个三长两短,就自己认罪好让李鱼脱身,可恶两个药童,他稍一动便上来按住他,左一个小心腿,右一个可要珍惜我们先生的手艺啊!
心急如焚好不容易终于见到李鱼出来,却和那大夫站在一起举止亲近,远远看去好似一对璧人,生生刺痛了他的眼睛。
“哎呀,腿怎么这么疼呀!”他抱着腿,并不高声,反而只红着眼角偷偷看了眼李鱼,就早早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着,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李鱼将柳秋扔在门口本就有些担心,一听见他说腿疼,忙撇下众人的寒暄,有些紧张地蹲在柳秋面前,傻乎乎地说道:“很疼吗?我们赶紧回去煎药吧!”
秦淮衣就见那男子马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来,他心疼地拉起李鱼,矫情道:“本来还疼的厉害,一见你就好多了。”
李鱼心里美滋滋的,暗道“哈哈,果然我的金手指升级了,站的这么远他也能消肿止痛啦!”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二人登上马车很快消失于茫茫人海中。
“云清观。”秦淮衣低声呢喃。他做医者多年,不知听过多少流言蜚语,前些年更是没有女子来他这里瞧病,都因着他是男子身份低微,人们不愿意与之交往。
可今日与这位玄灵真人交往如饮清泉,不仅毫无芥蒂地让他参观家学渊源的医术,更是没有任何条件就愿意倾囊相授,更兼之少年童真,言笑晏晏貌如繁花,丝毫没有大女子做派。
正遗憾间,突然想起今天那伤腿男子的眼神和笑容,不禁心里一惊,她是个道士,若是跟男子生了不该有的男女之情可是要流放的,而那男子言行举止间颇有媚惑,恐怕怀有贰意。
不行,我得早点提醒她一下,今天就不该心疼他,真是宵小之辈,竟然恩将仇报!他心里的正义的小火苗腾的一下燃气老高。
柳秋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举止反而引狼入室,这是后话。
如今他正他蹙着眉头,淡淡琥珀色的眼睛险些掉出泪来,颤声道:“你,你不带我回去了!”
李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反应这么大,他已经没有生死之忧,自己给他留下五十两的银子养病也是很充足的,千里搭长棚,终有一别,二人当彼此是好朋友,若想知道彼此安好,以后常常见面就行了,怎么搞的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的。
可能他真的很珍惜我这个朋友吧!李鱼想到这,为没能回报给柳秋同等多的丰沛感情感到遗憾,但也更加关切地解释到:“你也知道的,道观里环境很不好,为了你好好养伤也务必住在客栈里吧!”
之后瞧着柳秋丝毫没有转好的阴郁表情,又干巴巴笑道:“等你好了我们再见面!”
还好,柳秋不再多言,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顺利地将柳秋送到客栈,李鱼终于一身轻松地坐在车把式旁边笑眯眯地排了一下马屁股。
客栈二楼打开的小小窗口上,一支修长的玉手抚着窗框,眼光恋恋不舍地黏着那个在马车上扭来扭去的浅青身影。
待那马车消失在巷尾,啪嗒一声,窗扇掉下来,阴暗中,男子突然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你可逃不出了啊,谁让你先招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