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就和辰翮的眸子一样深邃难懂。大雁银白色的身体掠过头顶,几只家鸽落在对面的屋檐上,牠们热情的眼睛打量着底下的人群,并不时地扑簌着羽翼「呼朋引伴」。
牠们的自由与活泼令凤儿看得如醉如痴,她多么渴望走出这紧闭的小院,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地呼吸与飞翔……
深沉的悲哀笼罩在心头,令她情绪十分低落。
突然一阵反胃的感觉袭来,她大口地吞咽着,强力忍住晕眩和恶心的感觉。这几天她的这种症状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她胃口全无。
感觉有些寒意,她打了个哆嗦,于是走进屋里加了件衣服。
暴风雨之后的第二天,辰翮让林伯为她送来了这些新衣服,想到这,凤儿的心里又有了一丝安慰,也许他目前这种怪异的表现只是暂时的,过几天就会好了。
「飞飞!」「飞飞!」楼下突然传来呼喊声,凤儿听出是王士杭的声音,不由大惊,赶紧走下楼来。
果真,王士杭正站在客厅里大声喊叫着飞飞。
「你从哪里进来的?大门不是锁着的吗?」凤儿大惑不解地问。
「丫鬟带我来的。夫人,不是妳派她们去找我来的吗?飞飞呢?」王士杭脸上难掩兴奋地问。
凤儿更迷惑了。「我?你说是我派人找你来的?」
「难道不是吗?我进城时见到两个丫鬟,说是夫人派她们来接我的……」王士杭看到凤儿失去血色的脸色时话头断了,他紧张地问:「难道有人发现我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在他身后跟着面带阴冷笑容的巧巧。
「辰翮,你不要误会……」看到他,凤儿眼中闪过一丝怯懦,急忙想解释。
「误会?是误会吗?」谭辰翮的脸上布满了令凤儿魂飞魄散的杀气。他看着那个已经吓得缩成一团的男人,冰冷地说:「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王士杭乍见谭辰翮出现时,也是大吃一惊,鼻尖上顿时渗出细汗,但他虽然十分害怕,仍毫不犹豫的跪下,大声地说:「士杭来此绝无他意,只是求城主归还小儿!」
凤儿见他这样瘦弱的身躯,跪在城主的面前却毫无畏缩的模样,不禁暗想:「真是天下父母心,他为了儿子已经不顾一切了。」
她忐忑不安地盯着谭辰翮,不知他会怎么对付这个人。
「这里没有你的儿子!你找错地方了!」谭辰翮冷冷地说。
凤儿一听,忍不住插口说:「辰翮,飞飞就是他的儿子啊。」
「闭嘴!妳竟敢在我的屋檐下与男人私通,还敢替他找托辞?」谭辰翮怒斥。
听到这句指责,凤儿惊愕得浑身发冷,她张着泪眼怔怔地望着谭辰翮。「你怎么可以将我说成那样?你明明知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荡妇淫娃吗?」谭辰翮怒不可遏地打断她的话。「我早知道妳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妳是不是也像当初对我那样,将这个男人拉上了妳的床?」
听到他如此不堪的辱骂,凤儿的脸上顿时失去血色,她呜咽出声,用手背堵住嘴巴,抑制住又一次涌上来的呕吐感。
谭辰翮没有理她,对巧巧说:「叫人来将这个男人拖出去示众!」
巧巧一听立即往门外跑去。
「不要!不要打我爹爹!」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扑进来,撞在巧巧身上,将她撞倒在门槛边,院里顿时响起她杀猪似的号叫声。
「爹爹!」飞飞扑到王士杭身上,将脸埋在他胸前大声哭喊。
王士杭伸出双臂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涕泪泗下。嘴里喃喃说着:「我终于又可以抱你了,飞飞,你长高了、长大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谭辰翮暴怒地扑过来要拉扯飞飞。
「辰翮你冷静点,不要这样!」凤儿知道这对父子在他面前如此深情相拥,定会逼得他失去理智,于是扑到他身上阻止他。
「好啊,妳果真和他们串通好了!」被凤儿阻挡,谭辰翮更加火大了,他一掌将她推倒在地,嘶声吼道:「我成全妳,妳就替他们去死吧!」
此刻,潜藏在他灵魂最阴暗处的野兽复活了。当前阵子巧巧告诉他凤儿的背叛时,他已经心里冒火,但他努力克制着,不相信凤儿有那样的胆子,而且他从来不是个遇事慌张的人,他要查出真相再说。
可是今天他亲眼目睹王士杭在凤儿独居的小楼里,而且彼此并不生疏,于是他彻底失望了。
不了解凤儿真面目时,他感受到温柔和喜爱。现在他却觉得残酷及冰冷。是他太傻了才会相信她,让她侵入他的心中。
是的,她肯定会喜欢王士杭那种文弱书生,她说过她不要跟一个满怀仇恨的夫君生活,那样没有安全感,原来那都是真的。她竟是比王美娟更可恨的骗子!
想到这,他无法忍受!他几个大步冲进院子里,四处寻找,猛地将井边的水桶摔在地上,解下上面长长的吊绳,将它来回对折,拧在一起,怒气腾腾地返回客厅对着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凤儿劈头就是一鞭,她再次跌倒在地上。
看到他神情狂暴地冲进来,凤儿已知不妙,可却没想到他会如此狠绝地打她。
绳子不断地落在她的手上、胳膊上,身上……没有求饶,没有哭泣,过度的震惊令她完全失去了对疼痛的反应,除了抱住头外,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脸上湿淋淋的,她分不清到底是绳子上的井水、泪水,还是血水?
客厅里的鞭打声和飞飞尖锐的哭声令人恐惧不安,几个家丁闻讯跑来。
就连巧巧也被吓傻了,早已停止了号叫,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夫人没有错啊!」王士杭跪在地上不断地替可怜的夫人求情,可他的求情更加激怒了疯狂的谭辰翮,怀着满腔又妒又恨的怒火,他两眼充血地挥动着绳索抽向柔弱的凤儿,直到飞飞突然大喊:「凤儿姊姊死了!」
谭辰翮的意识才猛地清醒,他停住手,看看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儿,那破碎的衣服,零散地披覆在地上的失去光泽的头发……心里一阵剧痛。
可是当他看到紧紧抱在一起,流着眼泪担忧地看着凤儿的那对父子时,怒火再次燃起。
「你们统统该死!把他们带去关起来!」他对着那几个家丁狂叫,然后命人将凤儿关到储物间,也不管她是死是活,「砰」地一声锁上了门,大声命令道:「没有我的同意,谁都不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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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她彷佛身处冰冷的地窖!
寒冷中,凤儿缓缓地从疼痛中醒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身上的疼痛令她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她感到无比绝望。
虽然她惊讶辰翮打了她,可是奇怪的是她并不恨他,只是一再地想着:他误会她了,她该怎么样才能解释清楚?
本来他已经开始相信她,并将心底最深的痛都告诉了她,可是她却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一定以为自己是和他前妻一样的人。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打一个颤,对辰翮的担心像石头一样沉沉压在她心底。
唉,她本来想要帮助他消除心头的仇恨,却不料差点把自己的小命赔上了,还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好冷啊!她艰难地抓着箱子想坐起来,可是小腹突然一阵抽痛,她急忙捂住肚子,可是疼痛依然未减。
天啊,我是怎么啦?我要死了吗?
黑暗中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好凭记忆摸索着打开了一个箱子,摸到一床被褥似的东西,扯出来塞在身下,隔绝地上的凉气,再将另一半盖在身上。
这样似乎不那么冷了,可是不一会,疼痛再次向她袭来,她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地方痛,她觉得身上每一处都在痛。
她想咬牙忍受,可是却忍不住嘤嘤地哭了出来。眼泪流下面颊,碰到伤口,疼得她浑身颤抖。
就在这时门开了,凤儿既担心又满怀希望地等待着。
「凤儿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凤儿不顾一切地大声喊道:「宋娘,我在这里!」
宋娘将灯放在对面的箱子上,看到伤痕累累的小姐时,不禁哽咽出声。「我的天哪,那个该死的家伙!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地打妳?!我得找他算帐去!」宋娘边哭边骂,起身就想往外走。
「不要、宋娘,我不要独自在这里,我好痛啊,好痛!」凤儿大声喊她。
宋娘连忙走回来坐在她身边,将灯拉近一点,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心痛得眼泪直掉。
「这个杀千刀的,难怪他要我带药来,这个混蛋!」宋娘边骂边从身边的篮子取出一个小瓶。
「是辰翮吗?」凤儿问。可是当宋娘将药瓶揭开时,那药味忽然引起她恶心,她「呕」了一声立即捂住口,忍住那阵干呕。
「小姐?」宋娘忙担心地看着她,用手摸摸她的额头,似乎有点热度,但是没有往常发病时的急喘和咳嗽。于是她拉下她的手腕替她诊脉。良久,她惊叫起来:「天哪,我的好小姐,妳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