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门世家 (坐酌泠泠水)

　　陆观弈的眼眸顿时柔和下来，语调里也带出平时没有的温柔：“你起了？”
　　“嗯。”叶雅茗笑道，“你去练武了？”
　　“对，练出一身汗，我便在外院沐了个浴才回来。”
　　新婚夫妇，彼此还不习惯，他生怕回来沐浴叶雅茗不自在，便在外面洗了澡才回来。
　　“时辰不早，那我们去正院吧。”叶雅茗站了起来。
　　陆观弈一点头：“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在门外等侯的安泰见了两人出来，见陆观弈跟他点了一下头，便飞快地去了前院。
　　公子可事先吩咐了，说担心他和世子夫人去得太早，侯爷和二公子还没到，让他特意去提醒两人一声。
　　根据这些年来侯爷对公子的不上心，二公子更是恨公子入骨。安泰觉得，这个提醒很有必要。
　　陆观弈出了门等了一下，见叶雅茗了赶上来，这才跟她肩并肩地往前走，下台阶时还伸手扶了她一把。
　　担心她一会儿见到陆忠勇紧张，他安慰道：“放心，我爹那人看着严肃，实则不难相处。他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带兵打仗上，对于府中的小事一向不怎么理会，对儿媳妇就更不会苛刻了。”
　　叶雅茗一笑：“这就是所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
　　陆观弈也笑了起来：“就是这样。”
　　不过笑了之后，他的笑容很快就收敛起来。
　　他爹那人，确实如他刚才所说，不难相处，但他跟父亲也没怎么相处过。
　　他还没记事陆忠勇就续娶了史氏，娶了史氏后为了在相处中不显露对史氏的嫌恶与恨意，陆忠勇几乎都呆在边关不回来。偶尔回来也不敢对嫡长子表现得太过关心，生怕史氏不管不顾地对陆观弈暗下杀手。
　　他虽然知道父亲是掂记和关心自己的，但这么多年，父子俩却跟陌生人一般，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他对父亲处理史氏的方式也很不满意。
　　史氏害死了他娘，凭什么就能带着嫁妆全身而退？就因为她给父亲生了个儿子？父亲莫不是对她也有感情？
　　那他娘岂不白死了？
　　叶雅茗出嫁后要在宣武侯府立足，哪能不收集陆家父子的情报？对父子俩的情况，她猜也能猜得到。
　　此时见陆观弈提起父亲便一脸复杂表情，她伸出手去，安抚地拍了拍陆观弈的胳膊，问道：“你往后，还要继续呆在镇北大将军麾下？”
　　陆观弈的思绪立刻被转移了，提起这事，他脸上表情就更复杂了：“大概过完年，我就会被调我去爹麾下了。”
　　到时候，他就要跟陆忠勇朝夕相处。想想他就觉得别扭。
　　想起陆忠勇的一生，叶雅茗便有些叹息：“公公年纪渐长，精力不济，他军中情况也复杂。你过去帮帮他，也是应该。再者，有公公这层关系在，你也不可能一直在镇北将军麾下呆着。”
　　陆忠勇旗下有许多士兵原是跟着史昆的。卫国公府倒台，史昆被斩，但他带领下的十万士兵不可能全杀掉。
　　要换掉明面上忠于他的人，拔掉史昆安插在各处的暗子，收伏忠于他的士兵的心，不容易。稍不注意，陆忠勇就会被人暗杀掉。
　　现在大晋除了西南边的大军，北边就只有东北的镇北将军和西北的陆忠勇两方大军。陆观弈当初去镇北将军那里也只是避难，皇帝可不会让他把两个军队都抓在手里。
　　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还千里奔波，回来参加自己的婚礼，陆观弈心头的郁气便消散了不少。
　　他眉眼柔和地看了叶雅茗一眼，点头道：“放心，我知道怎么做。再如何，他也是我爹。没他护着，我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没有陆忠勇明里暗里的保护，光靠两个老人，怎么能敌得过势力滔天的卫国公府，让他安然活到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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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仍在广州，这是存稿
　　(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陆观宇的情况
　　叶雅茗点点头。
　　她又问：“你那个弟弟，是个什么情况？”
　　她曾叫运儿打听过，只知道陆观宇是个典型的世家之子，史氏打小给他请私塾，让人教他练武，将他往侯府世子方向培养。如果陆忠勇不出手，卫国公府不倒台，没准以后史昆的军队和陆忠勇的军队都会由陆观宇来接手。
　　所以史氏虽然只有陆观宇这么一个儿子，但对他的培养很精心，要求也极严格，对他并不溺爱。
　　不过有卫国公府这样的外祖家，有皇后这样的姨母，他又是宣武侯的儿子，陆观宇打小众星捧月，十分自傲，京城里能被他看上眼的人不多，那些没什么本事的世家子要是往他身前凑，惹他不高兴了，他就能不管不顾地把人给羞辱一通。
　　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羞辱过陆观弈，陆观弈对这个弟弟又是怎样的感情。
　　提起陆观宇，陆观弈的表情就更复杂了。
　　“自史氏进门后，我就跟着祖父、祖母住在老宅那边，不跟这边打交道。长这么大，我跟陆观宇也没接触过几次。最近的一次，还是我祖父去世守灵的时候。我当时十四岁，他十二岁。他十分倨傲地站在我面前，叫我别跟他争世子之位，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我一直不明白他是还存着点善意，不希望为了世子之位兄弟阋墙，好心劝告我；还是史氏顾着我父亲的感受，不好杀了我，所以故意让他这么说，好让我主动放弃。”
　　史氏想要陆观宇成为宣武侯府世子，并不是在意一个勋武爵位，而是着意于陆忠勇手中的兵权。
　　陆忠勇手上的兵虽是朝廷征召来的，却是陆忠勇花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跟他们同吃同住，一点点带出来的。这十万人的军队带了他鲜明的烙印。
　　除非他的儿子没有军事才能，否则在同等情况下，皇帝肯定得让他的儿子接替他大将军位置，在他儿子立了战功的情况下，连爵位都不会降等。
　　比如卫国公的军队是他带出来的，所以在他年老不能带兵时，立了战功已成了三品将军的史昆就被破格提拔为一品大将军，接替他的位置。等卫国公死后，如果史昆是卫国公世子，他就仍然可以继续当卫国公，不会降为侯爵。
　　陆观宇是陆忠勇的儿子，又有史家的血脉，如果他能成为侯府世子，史家就能把西北的兵权牢牢握在手里。四皇子夺位之路就能走得更顺。
　　宣武侯府从内院正房到外院正房，有一条遮风挡雨的回廊相连接。新婚夫妻俩此时正沿着回廊去外院厅堂。
　　京城地处平原，宣武侯府处在极平坦的地势上，武人也更喜欢宽阔风格。此时他们从回廊往左右望去，两边都没有遮掩，所有的树木、建筑都建在回廊几米开外的地方。
　　此时叶雅茗身后只带着白蕊和夏嬷嬷，陆观弈则只有安宁跟着。这三个下人自小夫妻俩谈话起，就主动放慢了脚步，离他们也有两三米远。
　　因此两人的谈话并不怕被人听见。
　　叶雅茗继续问道：“那你爹打算如何安置陆观宇？”
　　“昨晚我跟我爹长谈了一次，他问我要不要让他把陆观宇带去军中。我答应了。”
　　叶雅茗眉头微蹙：“你也去他麾下，陆观宇也去他麾下，你俩发生冲突怎么办？陆观宇会不会在你出任务时对你动手脚？以后他立了战功，岂不是要跟你夺军中之权？你为什么答应要让他去边关？”
　　“可如果他不离开，这府里你刚整顿完，只要咱们一离京，恐怕他转头就能把下人都收服为己用。咱们不可能每回回京都得换一批下人吧？”陆观弈道。
　　“再说，我想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让他在京中搞东搞西，不如放在身边看着。”
　　说是这么说，但叶雅茗知道，陆观弈这是不放心她，担心陆观宇对她不利。
　　如果她是陆观弈随便娶的妻子，或许陆观宇不会对她做什么。可从请求赐婚，再到昨日特意让厨房做的那一顿饭，陆观宇只要有心，就能看得出来，陆观弈是把她放进了心里。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尤其当她怀着陆观弈的孩子时一尸两命，陆观弈可能整个人就毁了。陆观宇想要毁掉陆观弈，那害她性命是打蛇打七寸。陆观弈为了她的安全，也不敢把陆观宇放在京城里。
　　“那个……”她吞吞吐吐，“我有个疑问……”
　　她一向是爽朗大气自信的，很少有这种吞吞吐吐的时候。陆观弈忽然觉得她这样子异常可爱。
　　他伸手一把将她的小手握进掌心里：“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咱们是夫妻，夫妻一体，福祸共担，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就好奇，跟史氏和离的是你爹吧？为什么陆观宇不恨他反而一心跟你过不去呢？”
　　其实叶雅茗想问的不是和离，而是捣毁卫国公和史昆的谋逆。要知道如果没有陆忠勇这二十年的卧薪尝胆，卫国公的阴谋没准就得逞了。到时候陆观宇何等风光？
　　怎么她听陆观弈这话里的意思，那父子俩相处似乎还挺和睦。倒是陆观宇对陆观弈这个长兄却恨之入骨，恨到要让陆观弈披竖执锐地防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