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靖把碗碟收拾好,烧上热水,换了暗色衣服,悄悄离开家。
苏凉已把医书排好顺序,拿着第一本,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沉浸在书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后院有细微的动静,苏凉想着是宁靖回来了,也没在意。
过了一会儿,动静却没了,苏凉察觉不对,正要站起身,就感觉头脑昏沉,心道不好!
刚拔出袖中的匕首,苏凉就双腿发软,跌倒在地,昏迷之前,看到有一个人朝她走过来……
宁靖回到家,见苏凉房间点着灯,关着门,跟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牛婆子买了老鼠药,打算毒死刘蕙兰和她娘家人,她认为两个儿子都是刘蕙兰克死的,必须把这个扫把星除掉。”
宁靖在门外说完,不见苏凉应声,微微蹙眉,“苏凉?”
仍无人应答,宁靖眸光一凝,大力推开了苏凉的房门!
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医书,房中并无打斗痕迹。
墙上贴着宁靖给苏凉定的练武日程表。窗台上的花瓶是邢玉笙送的,里面插着金灿灿的小野菊,是柱子昨日摘来送给苏凉的。
药柜也在苏凉房中。
野菊的香气,各种药材的气味,交织在一起。
宁靖没有闻到迷香气,但他把门窗都打开了。苏凉不可能无故离开,想带走她并不容易,除非用毒。而房中本来的气味,和苏凉看书的专注,会让她无从防备迷药暗算。
宁靖查看了后院,找到一个脚印,明显是男人。
清冷的月光洒落一地银辉,宁靖拿着苏凉不久之前看的那本医书,闭着眼睛,站在屋檐下,思考谁会对苏凉下手。
他没看到苏凉眉心出现黑雾,说明她近日并无生命危险。
穆飔?他要跟苏凉合作,不会用这种方式。
难道是燕十八的恶作剧?但宁靖认为,她想解决燕云楼的麻烦,不会这么快。
宁靖想起,白天伍赟派人来请苏凉去给伍槐安医治,但苏凉以不出诊的理由拒绝了……
宁靖转身回房,很快又出来,正准备从后院离开,就听见有人敲门。
“苏姑娘?宁公子?我是长安。”
长安大半夜被穆飔派过来,感觉自己会被打。
宁靖开门的速度比长安预想的要快,他的脸背着光,长安看不清,但莫名觉得脊背发寒。
“宁公子,是这样的,我家主子有要事,让我来找苏姑娘。她睡了吗?”长安连忙解释。
“她睡了,跟我说。”宁靖的声音很冷。
虽然穆飔交代过一定要当面跟苏凉说,但长安觉得他要是不告诉宁靖,根本进不了门,便说明来意,“还是昨日主子提的那件事。今日主子在调查时,发现北安县这三年有数位年轻女子失踪的悬案,且颇有规律,半年一个,始终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这种怪事,是从伍赟和伍槐安父子来到北安县之后开始的。”
宁靖不说话,长安便接着说,“有个前因。伍槐安在战场上受伤后,京城盛传他伤的不只两条腿。他的未婚妻退了婚之后不久突然失踪,而后他就随伍赟来了北安县看守矿山。主子怀疑,少女失踪,跟那对父子有关系。”
“但没有证据,不能打草惊蛇,主子希望苏姑娘再考虑一下之前的提议。这不仅关系到铁矿走私案,很可能跟北安县近年来的失踪女子有关。”长安神色严肃。
“嗯。”宁靖应了一声,就把大门关上了。
长安拧眉看着紧闭的门,“宁公子,请你务必转告苏姑娘!事关重大,你不能替她做主!”
里面再无应答,长安连声叹气,只得离开。
宁靖到苏凉房中,找到燕十八送她的铁锤和锥子拿在手中,微不可闻地念了一声,“伍槐安……””
第53章 .丑陋的残废
【丑陋的残废】苏凉恢复意识时,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她并没有立刻去观察周遭的环境,而是垂着眼眸思考,是谁对她下手?
先排除穆飔。这不是他的做派,且两人之间真正要合作的事,根本不在北安县。
燕十八的恶作剧?苏凉觉得那性格怪异的杀手能做出这种事,但不会在这个时候。
也不会是浔阳宁家雇佣的杀手,否则她已死了。
那么,苏凉能想得到的,也就只有派人求医却被她拒绝的伍赟和伍槐安父子……
“你醒了?”
温润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躺在一张贵妃榻上的苏凉才缓缓抬头看过去。
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二十多岁模样,披着头发,消瘦苍白,沉静的眸子中透着无奈和歉意。
这让苏凉想起初见时同样患重病坐轮椅的邢玉笙。
那时的邢玉笙很虚弱,但仍有高贵气质。
而面前这位,给苏凉的感觉,除了病弱体虚之外,还有些阴郁消沉之气。
苏凉已猜到这人是谁。
“我叫伍槐安,你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听我父亲说,你原是在京城长大的。”伍槐安深深叹气,“抱歉,用如此无礼的方式请你来,并非我本意。”
苏凉暗暗观察周围。
这是个书房,书架上放满了书,墙上挂着许多字画,颇有墨香气。
一身白衣的伍槐安,前襟上沾染着少许墨迹,态度颇为和善。
见苏凉眼神戒备,伍槐安神色怅惘,“当年我一腔热血,随父亲上战场,却受了重伤。父亲自责于没有保护好我,始终不肯放弃为我求医。得知你在苏家村,便派人去请,你不出诊,他便把你掳来。若我事先知道他会这样做,无论如何也会劝阻的。”
苏凉这才开口,沉着脸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伍槐安摇头苦笑,“我很想放你走,可别的事都好说,唯独为我医治这件事,父亲已心生执念。”
“如果我没有能力治好你,便走不了了?”苏凉面色愠怒,“没想到传闻中刚正不阿的伍老将军,竟是如此蛮不讲理的恶霸!”
“苏姑娘,你生气是应该的。但父亲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想与他再起争执。事到如今,希望你冷静一下。”伍槐安说着,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你先假意应承下为我医治,我会寻找合适的时机助你离开。”
“真的?你别骗我。”苏凉神色怀疑。
伍槐安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来,“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苏凉见外面天色亮着,询问伍槐安得知,她是昨夜被抓,天亮时分到的这里。
“这里离矿山很近吗?”苏凉问。
伍槐安点头,“不远。”
他叫了下人送水和吃食来,还送来一套新的衣裙。
苏凉简单洗漱,吃了点东西,被下人引着出去,到了一个花园里。
连绵起伏的假山,周围摆放着名贵的菊花,在萧瑟秋风中,开得团团簇簇,绚烂夺目。
伍槐安在亭子里抚琴,一曲终了,才看向苏凉。
“我不懂琴艺,但伍公子的琴弹得很好听。”苏凉夸赞。
“来到这边之后才学会的,打发时间罢了,第一次有人夸我。”伍槐安说着,给苏凉倒了一杯温热的茶。
苏凉提出要给伍槐安号脉,看一下他的腿疾。
伍槐安却拒绝了,“这些年,父亲能找到的名医都为我看过了,包括令祖在内,都无能为力。并非不相信苏姑娘的医术,只是,我早已认命了。但父亲始终不肯面对现实。”
苏凉轻叹,“其实你不必相信我的医术。我说要看看,只是好奇。要给你医治,我真的不行。”
伍槐安轻笑,“苏姑娘太谦虚了,你年纪轻轻医术已很了得。虽然不该请你来此,但今日能与你结识,我真的很高兴。我已记不起受伤之前都有什么样的朋友了。”
“我也只有一个朋友,就是宁靖。不过,说是朋友,也是我一厢情愿认为的。”苏凉自嘲道。
“哦?”伍槐安神色惊讶,“苏姑娘的遭遇,我听闻过一些,你也很不容易。你跟宁公子……”
苏凉神情落寞,“他从豺狼亲戚手中救了我,长得又那么好看,我自是倾心爱慕,想假戏真做,与他结为夫妻的。可惜,他看不上我,坚持要澄清与我的关系,只做兄妹。”
“原来如此。”伍槐安皱眉,“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宁公子无意,苏姑娘也不必执着,你长得这么美,又会医术,心地善良,宁靖不懂你的好,自会有人懂。”
“伍公子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如今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小村姑,那点子粗浅的医术,若离开宁靖,都未必能养活自己。宁靖想走科举路,金榜题名后再回家族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我不仅帮不上他,且是个累赘。若非他需要暂住苏家村躲避风头,早就走了。”苏凉敛眸苦笑,“我不见了,他恐怕会如释重负吧!”
“既如此,苏姑娘更不必留恋那人。听闻他结交了北静王世子和新来的穆县令,想也是个志向远大的,毕竟他自己也非平凡出身。”伍槐安语重心长,“若苏姑娘需要一个落脚地,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帮你。”
苏凉神色惊讶地看着伍槐安,“你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