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凉回到房间,见宁靖正在学着她的方法剥石榴,正色问,“我们用不用躲一下?”
“燕燧?不必。燕十八会去解决,或者被解决。”宁靖摇头。
苏凉不是想说燕燧,但见宁靖不担心的样子,便觉得她自己想太多。
至于燕十八,她会走,大概也是因为本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你死我活的局,由不得她躲在这里安逸享乐。谁掌握主动权,很重要。
翌日苏凉给白家送石榴,白大娘拉着她问跟宁靖的事。
苏凉实话说,他们不是夫妻。
“怪不得,总觉得你们……”白大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又问苏凉以后什么打算。
“苏凉姐姐不是宁大哥的媳妇儿,那就做小叔的媳妇儿好了!”白小虎突然提议。
白鹏踢了白小虎一脚,白大娘也骂孙子,说让苏凉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白鹤哪里配得上她?
刚从外面回来的白鹤被白大娘一顿数落,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院试放榜前,苏凉和宁靖都没出过村。
买了剑,苏凉开始跟着宁靖学剑法,同时也加大了锻炼强度。
每日除了练剑、看书练字之外,还要给村里人看病,甚至开始有邻村慕名而来的病人。
宁靖除了教苏凉剑法,洗碗打扫卫生,就是跟二牛爷爷学木工活,每次回来都给家里添置点实用的小物件。
两人在村里的口碑因为苏凉当上大夫越发好了,再加上苏柏卖力澄清,除了极少数见不得他们好的人背地里嚼舌根之外,其他村民都相信并接受了他们并非夫妻,只是兄妹这件事。
中间胡二来过一次,得知此事震惊了好久。他带来一个消息,北安县新的县令在院试次日正式上任了,很年轻,据说来头不小。
“区区一个县令,能有什么来头?”苏凉好奇。
胡二指了个方向,“北安县有乾国最大的铁矿山,这里可不是寻常小地方。我听到些风声,有人走私大量铁矿石卖到燕国,咱们这新县令是朝廷秘密派来调查走私的钦差!”
这个时代,铁矿是极为重要的资源,是一个国家铸造武器的根本。把铁矿石卖到敌国,不是简单的走私,是通敌叛国。
“连我们都能获知这等隐秘之事,县令若真是钦差,岂不是很危险?”苏凉说。
胡二浑不在意,“苏姑娘说的有理。但我一介草民,哪配得上操心官家的事?只等着后日放榜,给宁公子摆酒祝贺!”
至于苏大强一家人的下场,胡二上次来就提过,虽然宁靖和苏凉没说,但他猜到跟他们有关。
……
八月十四。
放榜日,宁靖和苏凉并没有到县城去。
苏凉一早起来,发现明日是中秋,打算做月饼,跟宁靖描述了一下后,他端坐院中树下雕刻起模具。
一队官兵敲锣打鼓往苏家村来,后面跟了许多看热闹的村民,镇长和员外都来了。
到今日,宁靖参加科举的事知道的人依旧不多,见报喜队伍进了苏家村,全都默认是苏兴哲考中了秀才,且只有前三名才有如此阵仗。
借住在苏二辉家的牛婆子一家,接到报信儿,都高兴得没边儿了,村里人也都纷纷上门道贺。
唯独苏兴哲,强做镇定,心中有期待,也有一丝莫名的不安……
主考给宁靖的卷子,竟然就是院试的考题。他思来想去,认为那定是要让宁靖参照标准答案,保证他得到案首。
科举考试有规定的答题字体,审阅卷子的时候看不出哪位考生答的,避免舞弊。
苏兴哲想赌一把,犹豫后,便写了标准答案上去。毕竟,他亲眼看着宁靖把卷子烧了,到时候主考审卷,会把他的答卷当做宁靖的特殊对待,等结果定了,便无从更改,也不敢有人闹大。
报喜的队伍果然在苏二辉家附近停了下来。
苏柏满面喜色迎上来,尚未开口,却见队伍中走出几个手拿镣铐的衙役,高声道,“院试前夕,主考大人丢了样卷,经查证,偷窃样卷作弊的盗贼乃苏兴哲,他在何处?”
所有人都呆住了。
浓妆艳抹的牛婆子眼睛瞪得溜圆儿,尖声大喊,“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
苏柏看着面前明明就是报喜的官差,只觉一头雾水,怎么成了来抓人的?
却听一声高喊,“本届北安县院试案首有两位,一位是苏家村的宁靖宁公子,他家在何处?”
第39章 .带走
【带走】
苏兴哲借住在苏二辉家,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一早穿上苏二辉送的新衣裳,后又换回原来的旧衣裳。
他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靠近,在外面停下来,心中忐忑消退,按捺不住激动,连外面的嘈杂都听不真切了。踱了几步坐下,拿起一本书,等人来请,到时他一定要表现得气定神闲些。
杂乱的脚步声近了,苏兴哲唇角忍不住翘起来,又马上收回去。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猛地站起来,先前练习过的惊讶,真到了表演时刻,却因紧张显得格外做作。
与此同时,牛婆子的哭喊声,如开闸的洪水,突然冲入他耳中!
“盗贼”二字,让他的脸色由红转白,白又顷刻转了青。
书掉落在地,苏兴哲愣神的功夫,已被几个强壮的衙役用镣铐锁住。
他几乎是被架起来,双脚悬空着,穿过人群,到了外面。
牛婆子的哭声,苏二辉的骂声,村民指指点点的嘲讽,交织在一起,可苏兴哲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天塌了,他除了呆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你,就是苏兴哲?”捕头冷喝。
不必苏兴哲回答,平日里他家得罪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证实了他的身份。
“苏兴哲胆大包天,竟敢在院试前日盗走主考的样卷,罪证确凿,带走!”捕头扬手一挥,那般有力而坚决,就像是刑场的铡刀,斩断了苏兴哲的人生。
“冤枉!冤枉啊!”牛婆子哭晕了过去。
苏兴哲的爹和兄弟都冲上来拦着,说他院试前日在家没出去,他们都能作证。
捕头却轻蔑冷笑,“一家人不能为之作证。”
当初认为苏兴哲未来可期,巴巴地设计让他当女婿的苏二辉此刻只觉晦气,一边把他的东西往外扔,一边高声撇清关系,“我们只是好心收留他,别的啥也不知道!”
而院试前日,苏兴哲没出过门,村里其他人没见到他,也不能证明他一直在家。万一是天不亮偷偷出去,入夜才回来,这谁知道?
苏柏本想过来说几句,但捕头那句“罪证确凿”让他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科举舞弊是掉脑袋的大事,他一个小小的里正,又不明真相,能说些什么呢?
等到报喜的队伍再次吹吹打打往前走,苏兴哲才终于回了三分神。
“他们……去哪儿?”苏兴哲惨白着脸,愣愣问道。
捕头厚厚的巴掌狠狠抽在了苏兴哲脸上,“去给案首报喜!宁靖宁公子!人家正经考的头名!”
一道惊雷劈进了苏兴哲脑中,他傻了,也疯了。
“是宁靖!是他陷害我!他跟主考大人合谋陷害我!”苏兴哲扯着嗓子高喊。
捕头左右开弓几个大嘴巴,打得苏兴哲脑袋昏昏,嘴角溢血,连话都说不出了。
“人家宁公子是北静王世子的朋友,陷害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污蔑主考?罪加一等!”
那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苏兴哲也在想,宁靖有什么理由陷害他?对了,他娘跟苏凉有矛盾,他家先前想占了苏凉的房子!一定是这样!
可不等苏兴哲开口辩解,捕头又一巴掌过来,直接把他打晕了。
苏柏引着报喜的队伍到了宁靖家门口,后面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
白大娘一家又惊又喜,在这之前他们都不知道宁靖竟然参加了院试,更没想到他考了头名。
但对于苏兴哲的事,白大娘得知时,脱口而出的并非幸灾乐祸,而是不解,“他哪有本事去偷主考大人的东西?”
……
开门的是苏凉,腰间系着围裙,宁靖仍坐在院中树下雕刻月饼模具。
报喜队伍中有个男人,看清苏凉的样貌,愣了一瞬。
听苏柏满面笑容地说宁靖得了案首,苏凉并不惊讶,只微微一笑,“多谢各位。可需要他今日到县里去?”
“明日县令大人设宴款待本届秀才,宁公子到时可一定要去。”为首之人态度客气。
苏凉想,这应该不只是因为得了头名,更因为宁靖是北静王世子保举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宁靖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便替他应了,“好。”
给案首的五十两赏银,苏凉收下了,但拒绝了镇长乡绅送的礼。后者收了,就是结交之意。
官差走了,村民纷纷上前来道喜。
苏凉想起什么,让他们稍等,转身回去,把从县城摘回来剩下的大半筐石榴拖到了门口。
凡是来道喜的,一家给一个。
红彤彤的大石榴,看着就喜人。村民得了都觉得是好彩头,还有说要回去供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