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这是刑场那边的情况。
皇宫里的情况则又更加复杂一些。
这么大的动静,没人觉得会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恐惧,再加上天人感应之说的流行,所以皇宫在一片混乱之余,还有不少人怀疑是不是皇帝失德,天降天谴,就是皇帝自己都隐约有一点心虚。
因为他最近为了太子谋逆之事。
确实杀了不少人。
所以在光明重新恢复后没多久,宇乾帝便赶紧派宦官召集百官进宫议事。
商议如何给这件事情定性。
以及如何安抚天下百姓之类的。
不过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又会做出什么决定,对于丁云而言并不重要,或者说她根本就无暇顾及,因为这时候的她正带着家人们,拼命往京城外面逃。
想着至少得先离开京城再说。
到时不论是逃到山林当中做野民。
还是去人迹罕见的地方,乃至于出海出国,都好过继续留在这等待死亡。
但让丁云万万没想到的是。
家人们太拖后腿了。
这里的家人不仅指父母哥嫂之类。
更是指她自己。
他们才刚逃出刑场没多久,距离最近的那个离开京城的大门也远的很时。
就有已经些喘不过气来了。
不仅女人和小孩不行了,就是家里几个男丁也好不到哪去,因为他们家女的过去基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男的即便会出门,出门也多是喝茶吃酒或者逛青楼啥的,任何与强身健体以及锻炼身体沾边的事,他们是基本都不干。
再加上最近这段时间在天牢里面是又惊又吓,吃不好穿不暖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能活到现在,一个没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还有力气到处逃窜?
“不行了,不行了,跑不动了!”
“我们靠脚肯定跑不出去,别我们还没被别人抓住,就自己先累死了。”
“爹,娘,那我们怎么办?”
“还有没有人家愿意帮我们啊!”
“别指望了,咱们这可都是族灭的大罪,哪家敢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接纳我们或者把我们逃走,只能靠自己。”
“可是我真的跑不动了,咳咳……”
“这太阳又重新出来了,他们肯定不可能放过我们的,我们现在身上穿着的囚服也太显眼了,要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换衣服吧,不换衣裳的话,就算我们能跑到城门口,也不可能出去!”
虽然一开始找到他们,并且把他们带出刑场的人是丁云,但是随着他们出来之后,家里一众人等还是习惯性的指望那些男人,听丁云父亲和大哥的话。
这种根深蒂固的想法,不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就算能改变,现在也不是为了这事争执的时候,所以在他们决定没错的情况下,丁云也没啥意见。
很顺从地点头附和,并准备执行。
只是接下来是买衣服换还是抢衣服换或者偷衣服换,他们又争执了起来。
这种事丁云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争的:“不是,这事有什么可争议的吗?
你们谁手里有铜板可以买衣服,还有你们觉得谁会卖衣服给一群穿着囚服的人,除了偷和抢我们还有选择吗?”
光是相处了这么一会儿,丁云就有种未来一片灰暗的感觉,都已经到了如此生死攸关的地步,他们竟然还没有认清自己现在的身份,这还能指望什么?
不用经历丁云就已经能想象得到。
他们沦为黑户之后会有多惨。
她又有多累,以及多心累了。
而随着丁云说了句大实话后,她爹和她大哥等人全都不由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她爹才说了段出乎丁云预料,甚至于让丁云不由想立刻放弃他们的话:“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急着离开。
刚刚的黑暗你们也看到了,我在书里曾经见过日食的记载,而日食所造成的黑暗,绝对不是刚刚我们见到的那种黑暗,就连发生日食,皇帝他都得下罪己昭,甚至大赦天下,以此安抚百姓。
刚刚的黑暗又如何不能呢?
而且朝堂之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愿意为我们说情的人,只是因为先前陛下暴怒,他们不太敢直谏罢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肯定会拿此事做文章。
想办法替我们说情的。
到时即便不能官复原位,我想被赦免的可能也是很大的,只要被赦免,那么我们就能想办法跟过去的姻亲联系。
至少还能在京城当中立足。
怎么都比沦落为黑户野民要好。”
还别说,他这番话乍听起来好像真的挺有道理的,除了丁云内心还有些担心,觉得不太靠谱,其他人似乎都被他说动,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觉得可信。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别。
主要原因是在于,丁云知道这场黑暗辐射的范围并不是很大,甚至就连京城都没能完全笼罩,如果当今皇帝知道这一情况的话,恐怕宁愿设法去封口。
也不愿意下罪己诏之类的。
因为日食涉及的范围极广,没办法封口,但如果仅仅只是一个京城的话。
皇帝还是有可能封口的。
可是她的父亲大哥,却并不知道这一情况,甚至可能还以为辐射范围跟日食差不多,所以内心才会有这般幻想。
但是这种情况丁云也没有办法明说啊,因为她总不能说先前的黑暗是她造成的,即便她说,家人们也不一定信。
所以丁云此时也只能提议,即便他们要等也不能在京城里面等,还是离开京城,去外面偏僻的地方躲一躲再说。
这种老成持重之言。
才勉强得到他们认可。
但接下来问题又来了,那就是谁去设法偷或者抢衣服回来,一时间有人说自己不敢,有人说自己不屑为之,还有人说自己是读书人,怎能行偷窃之事。
反正就是没人愿意去。
甚至还有人把目光注视向丁云。
不得不说这群人是真难带,一时间丁云都不知道,她是特地过来救人的。
还是过来做老妈子的!
简直气到肝疼。
最后是真的没办法,丁云只能先带着他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把他们藏起来,然后自己上,临走之前,她母亲偷偷拿了个银花生塞给了她,说是被抄家时,她弟弟紧握在手心里才藏下来的。
让她有可能的话还是花钱买。
再不然偷走也把这银花生留下。
不然万一被赦免,说出去都丢人。
对此丁云也是无奈,但有个银花生总比啥都没有要好点,那么多人的衣服并不好偷,所以她还是伸手接过,并且叮嘱他们一定要藏好,这才匆匆离开。
离开之后,丁云没有去偷衣服,只是从穿着的囚服上,撕下了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全黑布料,就是写着囚字的那一片,字体部分是黑色的,从字上面弄一小块下来,自然就是全黑的布料了。
然后当然便是将那小片全黑布料放大个几十上百倍,想方设法又是塞又是勒,又是挤的,好不容易勉强用那个布料,在自己身上裹出一点长袍的模样。
仔细看破绽应该不少,但毕竟都是全黑的,不离得特别近,也看不出来。
随即自然就是放大银花生,并且就地找块硬石头把银花生砸成其他模样。
至此丁云才放心的去买衣服。
她没去布料店或者裁缝铺买,而是直接去了当铺,因为这时候的布料店是不提供成衣的,裁缝铺也不提供,都是量体裁衣定制,反倒是看着跟卖衣服毫不相关的当铺,会时常有人去当衣服。
想要多买一些成衣的话。
也只有去那买了。
到了当铺,丁云直接说自家老爷新买了批下人,那些下人身上的衣服太邋遢了,府里给他们准备的衣服又还没做好,所以先买点旧衣给他们将就穿着。
男女的都要,各来十套。
不要太好,一般的就行。
当铺伙计虽然觉得丁云一身黑挺奇怪的,但这时候大量犯人出逃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所以只要给银子,买卖当然得做,没多久,那伙计就去后面库房找了找,翻出二十套材料一般,别人当了到期没赎回去的衣裳出来递给丁云。
丁云也没跟他多说废话。
给了银子,拿上找的零钱就走了。
接下来便是躲着人,匆匆回到她让家里人藏起来的地方,并且把衣服给他们,催他们快点换,当然了,她自己也赶紧换了套衣服就准备迅速出逃离开。
但事情,显然没那么顺利。
光换衣服他们就折腾了许久。
倒不是说衣服不合适,是他们不好意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把身上的囚服脱了换衣裳,觉得这实在是有辱斯文,太丢人了,丁云让他们那就不要脱囚服,直接在囚服外面穿衣服他们也不乐意,觉得囚服晦气,能脱还是得脱。
为了这事浪费了不老少时间。
最后是又拿布料遮挡,又闭眼睛让家里人背着,围着啥的,好不容易才折腾完,速度慢的差点没把丁云给急死。
换完衣服还不算完。
他们还说自己饿了,想吃东西。
问丁云银花生还有没有剩,能不能再给他们买点东西吃吃,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还想找个客栈洗漱沐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