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太子是储君,也同样是身份地位都远高于她,但是鉴于他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明月对他完全没有那种对待康熙和太皇太后的敬畏。
简单一点来说,小太子对明月的杀伤力趋近于无,那么她自然没有那么关心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了。
说句现实一点的话,他是储君没错,但是她既不当官又不在他手下讨生活的,她管他对她印象如何呢。
所以来这么一遭情景重现,明月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太皇太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已,瞧瞧她老人家对小太子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护犊子的。
明月夸太皇太后是女中豪杰,那并不是给她戴高帽,事实上这位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女强人,别管她和多尔衮的那点花边新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至少她儿子确实是坐上了龙椅,一手培养辅佐的孙子更是开创了康乾盛世的大局面。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物,明月是真不想招她眼。
“皇帝回来之后只跟哀家说了在广济寺遇见你的事,倒没有跟哀家说这里边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太皇太后道。
“那应该是皇上怕说出来之后,太皇太后您会担心。”明月说完,太皇太后露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她怎么觉得她那个孙儿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依照自己对康熙的了解,太皇太后觉得他特意隐瞒这里面的事很有可能是丢脸而已。
虽然太皇太后当时不在现场,也不知道康熙是怎么安排的,但是她总觉得会闹这样一个乌龙,康熙“功”不可没。
“而且也是奴才小题大做,才会摆乌龙了,要是让太皇太后您知道了,平白叫您担心一场,奴才也过意不去。”
太皇太后因为明月的话而笑了笑:“不怪你,毕竟保成的身份不一般,而且姑娘家出门在外,多点警惕心总是好的。”
虽然闹了一个乌龙,但是至少证明了明月即便被养在深闺,也并非是那种过分天真单纯的人。
天真的人不是不好,单纯的人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太适合入宫,更不适合当皇后而已。
事实上在仁孝皇后去世三年之后,太皇太后就建议过康熙再立一个新后,毕竟康熙还年轻,而小太子又尚且年幼,他总不可能一直不立后的。
现在后宫的人不算多,皇子皇女也还小,一时半会儿的没有皇后或许暴露不出什么问题来,但是时间一长,那就不一样了。
可是立后的事因为种种事情被耽搁下来了,太皇太后原本想过康熙是不是因为念着仁孝皇后,所以才迟迟不愿意立后的。
但是转念一想,她这个孙儿又不是什么痴情种子。
康熙如今已经是一个合格的皇帝了,太皇太后没办法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他不愿意再立新后,太皇太后也不能强迫他。
主要是强迫不了。
太皇太后原本想着,也不知道她这个孙儿什么时候能够想通,她都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结果冷不丁的,康熙就突然过来跟她说他打算立后了。
太皇太后:“……”
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是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因为康熙在这之前实在是没有任何的铺垫,以至于太皇太后有一种他要立后是因为心血来潮的缘故,虽然她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是始终不放心。
所以昨天才会派人带着她的懿旨去一趟钮钴禄府,现在见到亲眼见到明月,太皇太后待她并没有什么不满的。
不过……
“哀家听闻你那日去广济寺是和你弟弟一块去请菩萨的?”太皇太后问。
“回太皇太后的话,是的。”
“怎么想到要去请菩萨了?”太皇太后像是闲聊似的道,“小姑娘家家的,就该活得鲜活些,那么年轻就沾染了佛性,人生难免会少了几分趣味。”
“您高看奴才了。”明月笑着道,“奴才是俗人一个,哪有那个佛性?不过是不久前奴才发现自个儿既无功劳,又无功德,生活却比大部分的人都要好,觉得除了祖上荫庇之外,也多亏了菩萨的保佑,所以就想着请一尊菩萨回来好好供奉。”
“虽然说菩萨的信众很多,不一定看得上我那点孝敬,但是好歹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原来是这样?”太皇太后笑着道,“哀家还以为你是因为听到前阵子那些风言风语,一时受不住打击,真的打算要吃斋念佛,常伴青灯呢。”
“奴才确实是有打算常伴青灯的。”明月道,“不过吃斋的话可能就有点做不到了,毕竟奴才重口腹之欲。”
说到这里,明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然后继续道,“而且奴才有这个打算,并不是受风言风语的影响,毕竟奴才不觉得自己命不好,相反,奴才觉得自己命挺好的。”
“哦?这话怎么说?”太皇太后问。
“太皇太后您想呀,女子一辈子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是不是都在出嫁之前?出嫁之后就不一样了,即便嫁得再好,该操心的还是得操心,要是嫁得不好的话,那么就更遭罪了。”
明月道,“所以能一辈子不嫁人,待在家里当老姑娘,怎么能说这不算是好事呢?”
“再加上家里的弟弟妹妹愿意给奴才养老,额娘虽忧心奴才的未来,但是现在已经慢慢改变态度了,而且还有足够的、保证奴才日后衣食无忧的嫁妆……”
“太皇太后您说奴才的命是不是也挺好的?”
明月原本只是为了数给太皇太后听的,但是自己数着数着,就忍不住想笑了。
因为她真的觉得自个儿的命不错。
明月的这番话是不是发自肺腑的,旁人看不出来,太皇太后还是能够看出来的,她看着她道:“你的想法倒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明月的情况,太皇太后不说了如指掌,也有七八分了解的,她原本以为婚事不顺的事会将明月打击得不轻,谁知道今日一见,她的情况却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而且她能够用这样的角度去看待自己婚事不顺的事情,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那种心思重,爱一条路走到黑的人。
相反,她为人比她想象中的要豁达得多了。
明月假装没听出太皇太后这句话里头的深意,扬唇笑道:“不如意事常□□,可见所有人都一样,既然如此,奴才又何必只抓住一件不如意的事不放,甚至为此浪费自己的时间呢?”
“毕竟人生苦短。”
“你这么想,哀家倒是不奇怪你活得没有愁苦之色了。”太皇太后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那照你这么说,哀家当初嫁给太宗皇帝,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月:“……???”
这是她能回答的问题吗?
“奴才不敢妄言。”明月道。
“无妨,论关系,你喊哀家一声舅祖母也使得。”毕竟明月的祖母穆库什和太宗皇帝皇太极是兄妹关系,而太皇太后作为太宗皇帝的妻子,论辈分的话,明月确实应该喊她一声“舅祖母”。
“所以就当我们娘俩私底下闲话家常。”
明月:“……”
这还能当的吗?
明月是真不想说,但是太皇太后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只能够硬着头皮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其实只有太皇太后您自个儿能够评判,因为那是您的人生。”
“如果非得要奴才说的话,奴才只能说太皇太后您肯定是生来便注定不凡的,因为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⑴”
“哦?”太皇太后道,“那你的情况不是也挺符合的吗?”
“是挺符合的。”明月并不否认,“但奴才选择了躺平。”
“躺平?”
“就是不接招。”明月解释道,“命运想扼住奴才的喉咙就扼吧,不影响奴才吃饭就成。”
太皇太后一听,就被明月的解释给逗笑了,她道:“多年没见,你这丫头说话倒是比以前要有趣得多了。”
看到太皇太后这么反应,明月就知道自己这关过了,当下忍不住暗暗长舒一口气。
明月觉得自己之前猜测的都不对,太皇太后宣她今日进宫,是不是因为她把自己去广济寺请菩萨的事情跟前段时间外面流传着的那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联系到了一起,所以怀疑她有可能因此而对皇家不满甚至怨恨?
虽然明月不觉得这样的小事值得太皇太后特意宣她进宫一趟,但是天地良心,她可从来没有对皇家有过什么不满,更别提是怨恨了。
别说是她,就连原主都没有。
明月完全是因为觉得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而原主则因为是土著,天生对皇权就有敬畏之心。
但是她(们)没有不仅得自己知道,明月觉得还得让皇家的人知道,别管太皇太后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宣她进宫的,也不管她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问,还是想试探她的,但是逮着机会了,明月觉得得好好地表露一下自己的心迹。
要不然她刚刚也不会当着太皇太后的面说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