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园子是扩建后的,里头的奴才们虽说都安置妥当了,但也都是各宫不曾接触过的。进去了还要调停归置,皇后带着众嫔妃一起去,那就是一起各管各的地方,皇后总揽园子里的事务。
可如今裕嫔和懋嫔能先进去,还要总揽皇后生辰的筹备,这不就等于把园子里的管事权分给了裕嫔懋嫔一大半了么?
要知道从潜邸至宫里,裕嫔和懋嫔可是从未沾染过管家权的。也就是懋嫔,偶尔会跟在皇后身边办些差事,那也是皇后吩咐什么便是什么,从未有这样挑大梁的时候。
裕嫔有些懵,懋嫔倒是反应快,连忙将裕嫔扯了扯,两个人忙跪下谢恩。
皇后当然是不同意的,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胤禛又道:“朕今日便带着宝嫔与六阿哥四格格进园子里去。裕嫔和懋嫔过两日就来。皇后与众嫔妃阿哥们,到了日子再接进来吧。”
年姒玉就望着胤禛笑。方才烟绒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去养心殿没找见皇上,皇上去翊坤宫了,是去翊坤宫把皇上给请来的。
年姒玉一副玲珑心肠,一听就晓得了,胤禛这是去翊坤宫接她和孩子们出宫去园子的,结果没想到钟粹宫这儿皇后发难了。
本来这个事,她和胤禛都没有太张扬的意思。
她也只是想着,等到了日子,胤禛直接接了她去园子里,把皇后和嫔妃们留在宫中之后再去,皇后自己就跌跟头了。
宫里头自然阖宫上下都在看皇后的笑话了。
可偏偏皇后齐妃她们不消停,非要压制她,还想反过来看她的热闹,这不就被胤禛给整治了么。
这几件事连在一块儿,简直是将皇后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了。可见胤禛是真的恼了。
她是有意推着裕嫔和懋嫔出去的,没想到胤禛这么配合,还真的就让裕嫔和懋嫔分权了。
虽说只是筹备皇后千秋这一项差事,可他们少说在园子里也要住上三五个月的。
这小半年的时间里头,也足够裕嫔和懋嫔发挥了。
既然开了头,这往后回宫了,自然又是另一番格局了。
当皇后不再独掌宫权,她还能这么得意么?
且不说以后,就是现在,瞧着皇后强颜欢笑的样子,年姒玉都觉得心里舒坦极了。
看够了殿中嫔妃们那些失落被打击,甚至隐隐藏着敌对怨恨的眼神,年姒玉又深深瞧了皇后一眼,才慢慢随着胤禛起身,她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笑得盛气凌人:“诸位,嫔妾少陪了。”
胤禛懒得再在钟粹宫待着了。
事情都解决了,他想趁着天光尚亮,带着年姒玉和六阿哥四格格进园子去。哪还有什么闲工夫与嫔妃们在钟粹宫周旋呢?
年姒玉话音还没落呢,胤禛就把人牵走了。甚至都没让年姒玉给皇后齐妃熹妃行礼。
胤禛觉着压根没那个必要,年姒玉当然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对着她们屈膝,就笑吟吟的随着胤禛走了。
看着皇上与宝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钟粹宫。
嫔妃们觉着自己好似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见是见着皇上了,可皇上全程一眼都没看她们,一直都在看宝嫔。
笑着的,温柔的,柔和的瞧着宝嫔。
众嫔妃们甚至都有些恍惚了,这还是她们知道的那个铁面冷情的皇上么?
原来不苟言笑的皇上,是真的能对一个人这么温柔的。
每个人都很失落,每个人都很羡慕。每个人都在想,如果她们能获得哪怕一点点的宠爱,那该多好啊。哪怕是不能像宝嫔那样得宠,哪怕只是侍寝个一两次,也是可以的。
可偏偏就是没有。
宝嫔多厉害多霸道啊,将皇上看的牢牢的,连刘答应这样的人都没找到机会。
皇上上回不过是瞧了刘答应一眼就被宝嫔把人截走了。
可这回呢,皇上是一眼都没看刘答应的。偏偏太后对宝嫔的印象还好,宝嫔这样放肆的霸着皇上,也不见太后出来说些什么。
若是太后能出面规劝几句,她们何至于连一次侍寝的机会都没有呢?
裕嫔和懋嫔对视一眼,由懋嫔对着皇后柔声道:“娘娘恕罪,嫔妾与裕嫔妹妹还要筹备娘娘的千秋,有些事情要提前商议。嫔妾们想要为娘娘分忧的。还望娘娘见谅。”
过两日她两个就要先进园子了,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交接等着她们去做,这会儿在钟粹宫可耽误不起了。
宝嫔既将她两个推出来了,看皇上的意思,应当也是知晓的。
这就说明,她们靠在宝嫔这里,是皇上允准授意的。
既有了这个差事,她们便不可懈怠了,今日这一出,是在宝嫔跟前表了忠心了,也是和从前的皇后熹妃划清界限了,往后该如何,两个人还要细细思量一番。
皇后无心留她们,也知道圣旨当前,也留不住人。
淡淡颔首,就让人走了。
贵人常在答应们位分低,不敢先走。瞧见裕嫔懋嫔走了,又瞧着皇后齐妃熹妃越来越难看的面色,一个个的也都不敢说什么,只能干坐在那里陪着。
今日这峰回路转的,齐妃本来以为是胜券在握了,跟着皇后就能惩治一下宝嫔,也好叫她知道,中宫皇后和妃位,不是她这个嫔可以冒犯的。
结果呢?叫人家几句话就给吓回来了。
年羹尧是厉害,可他在宫外,他是臣子。
难道还能管到皇上的后宫,管到母仪天下的皇后身上吗?
是,皇上是倚重年羹尧,可处置了皇后,皇上也没颜面不是吗?
以下犯上,这多好的理由啊,生生叫耽误没了。
齐妃也知道,殿里坐着的这些人,哪怕是皇后,父兄但凡在外头为官的,都是忌惮年大将军的。她也忌惮。
怎么宝嫔的运气就这样好,托生到了年家去了呢?
就连皇后也投鼠忌器,不能将宝嫔怎么样。皇上的心更是偏到没边了。
可齐妃跟皇后别扭了这么多年,说不好跟皇后有多么好的关系。以前剑拔弩张的,进宫后实际上也没怎么消停。
皇贵妃在的时候,她还能跟着混着往皇后这里添堵,皇贵妃没了,她手上的权也跟着没了。
这一年多,她想了多少办法啊,偏偏就是不能再没办法从皇后这里夺权了。
结果今儿皇上轻飘飘的几句话,倒是叫裕嫔和懋嫔捡了便宜了。
看见皇后吃瘪,齐妃一方面心里是很高兴的。可另一方面,她半点好处没捞着,还要提防着将来皇上想起来她浑水摸鱼找她算账,这心里就不怎么痛快了。
她还得晚好些日子去圆明园,甚至还要在裕嫔和懋嫔的后头。这不就是被皇后给连累了吗?
齐妃还是很不高兴的。看够了皇后的笑话,齐妃就敷衍行礼,跟着就走了。
反正她的二阿哥三阿哥跟着十四爷稳得很,将来封爵了,她这里自然是不会差的。他们母子的前程远大着呢,跟皇后这儿也不着急,走着瞧就是了。
齐妃一走,熹妃也走了。
熹妃走的时候,要把刘答应也一起带走,刘答应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熹妃走了。
皇后瞧见这一幕,这心疼的毛病差点就给气出来了。
刘氏这是什么意思?攀附上熹妃了吗?
可现如今,皇后还真不能将熹妃怎么样,只好随她们去了。
熹妃倒是通透些,她和齐妃两个在旁边给皇后添油加醋的掠阵,是各有各的心思,但在那一刻,都是一同针对宝嫔的。
皇上几句话夺了权,叫皇后颜面无存,却没有将她们两个如何。熹妃就怕之后还有个什么。
皇后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要是缓过来了,怕是想起她和齐妃两个煽风点火的事,也是不会放过她们的,熹妃干脆也走了。
几个高位的嫔妃都走了,剩下的贵人常在答应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皇后也没什么精神再应付她们了,就让人都散了。
等人都走了,皇后才叫田嬷嬷扶着她进内室去缓一缓。
她心口疼得很,一口气喘上来都难,呼吸都很疼,怕是又要犯病了。
田嬷嬷都给吓住了,忙要请太医来,却被皇后给拦住了。
皇后失魂落魄的:“嬷嬷,不必请太医了。本宫还有些药,用一点就会好些。这时候请太医,不是叫满宫的人瞧本宫的笑话么?”
田嬷嬷心疼的直掉眼泪:“都这个时候了,娘娘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娘娘的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呀。”
田嬷嬷叫小宫女去拿了药来,亲自服侍着皇后服下。
皇后强忍着心口的疼,轻声道:“这回,是本宫操之过急了。本宫不该对皇上抱有幻想的。想想从前,皇上从未这样过,本宫却信了那些鬼话,以为皇上是看重本宫的。是本宫错了。皇上他心里,从未有过本宫。瞧瞧,如今,更是连脸面也不给本宫留了。”
她以为,她好好的做这个皇后,皇上就会体谅她明白她,结果,是她想错了。想起前些日子的飘飘然,皇后的心像火一样的灼烧着,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这一下太狠,将她的精气神都要给打散了。
她生怨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