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头的人如何想,翊坤宫里伺候的宫人们,那可都是个个走路都脚下生风的。
年嫔主子得皇上看重,他们与有荣焉,当然是高兴的。
今夜外头伺候的,便是姚黄魏紫两个年长的姑姑带着烟绒风丹亲自候着。
银红春红淡彩焕彩几个,便去茶水房候着,备足了热水,另守着夜。
苏培盛也候在外头。
除了新换上来的大宫女和年嫔娘娘身边的人,苏培盛与这两位大姑姑,那也是熟人了。
只是候夜也是有规矩的,不敢闲聊,也不敢随意搭话,多是眼神交流,或者偶尔说两句话风罢了。
毕竟都是伺候各自的主子,还是要警醒着屋里主子们的吩咐。
苏培盛也是守惯了的,哪怕他们这位万岁爷空了几个月不曾进后宫,那该有的动静,是绝对错不了的。
可今夜真是怪了。
他们在外头站了这么久了,屋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今夜月凉如水,有些风,但也不似寒夜那般刺骨的冷。
多穿了两件衣裳,在外头还是站得住的。
这翊坤宫里规矩好得很,都知道皇上在这儿,没人喧哗吵闹,哪怕是忙着自己的差事,那脚下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六阿哥和四格格那边也是静悄悄的,都安睡着。
这么安静的夜里,屋里但凡有点动静,他们站在屋外廊下候着,都能听见点。
可屋里就跟主子们都睡着了似的,没动静。
大半夜过去了,也没叫水,更没吩咐,什么都没有。
这就怪了。
苏培盛心里嘀咕呢,万岁爷那么惦记着,可怎么临到头没怎样呢?他不明白。心里飞快的转着好多的念头,按说这也不应该啊。
苏培盛跟了他们这位主子爷这么些年了,也就只有不入眼的才会这样。但凡入眼的,哪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苏培盛还稳得住。毕竟他伺候的正经主子是皇上。
烟绒风丹这心里头就有点打鼓了。她们完全没预料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下意识的看向姚黄魏紫,却见两位姑姑面色平静,就像没有这回事似的,很是稳得住。
姚黄魏紫只静静瞧了烟绒风丹一眼,碍于苏培盛在,不好说些什么,只那一眼带了些劝慰安抚告诫之意。
烟绒风丹进宫后,跟在姚黄魏紫两位大姑姑跟前行事,瞧见她们极有章法和经验,这翊坤宫上下都很是有规矩,这心里头也慢慢的稳下来,就只管在外头安安静静的候着了。
胤禛夜半雷打不动的要起身,预备着上朝的事。
从前还未登基时,便要在先帝爷跟前听差,总是要早早起身的。离天亮一两个时辰内起身,这都是常事。
如今登基做了皇帝,他忧心国事。心里头装着太多的事情,比从前醒的还要早些。
几乎是要提早半个时辰醒过来。就用这半个时辰瞧瞧折子,思考思考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想一想如今该如何处置一会儿朝上要议的事情。
习惯了早起,便是宿在翊坤宫里,也是一样的。
外头苏培盛叫起的声音还未响起,胤禛这儿就已经把眼睛睁开了。
昨夜好不容易哄着小姑娘不生气了,小姑娘愿意抱着他的胳膊睡觉了。
胤禛其实想的没错,忙了这些时日,小姑娘的心放了下来,倒是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了的年嫔乖巧得很,却苦了胤禛了。
他不动她,可他的心思根本歇不下来。
年嫔的身子温软暖热,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贴着他。暖息落下的全都是牡丹幽香。
胤禛压根睡不着,心一寸一寸的躁动,热也一点一点的鼓动,偏偏年嫔也就是开始的时候睡得乖巧,后来也不知怎的,将他越抱越紧,把手脚都缠在他身上了。
胤禛热了一头的汗,又不好随意乱动,怕吵醒了她,也怕她发现异样。
只好这么挨着,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多年习惯准时唤醒了他,醒来时,第一感觉就是热。
小姑娘几乎是趴在他身上睡的。
胤禛脑门上的青筋都鼓出来了,几乎是咬着牙,才悄悄把自己挪出来,还怕抵着她碰着她了。
身上的寝衣在热乎乎的锦褥里都汗湿了,瞧着小姑娘翻了身,又抱着锦被睡了,没醒过来。
胤禛就起身了,撩开床帐出来,轻唤一声:“苏培盛。”
苏培盛懂规矩,他早瞧见时辰了,也早在外头带着人候着了,只等着万岁爷叫他呢。
听见里头唤人,苏培盛就带着人进去了。
姚黄魏紫没有贸然跟着进去。从前皇贵妃在时,那会儿有的是皇贵妃在皇上跟前侍候的规矩。
可现在是年嫔主子在跟前了,瞧着年嫔主子与皇贵妃是完全不同的性子,想来喜好规矩肯定都是不一样的。从前那些,如今都不适用了。
姚黄魏紫便在苏培盛带着人进屋的时候瞧瞧往里瞧了一眼。
里头有帷帐屏风遮挡了视线,但还是能瞧见的,只有皇上起身了,年嫔主子没动静,也不曾叫她们进去侍候。
姚黄魏紫暂且就没动。
苏培盛带着人进去了,个个屏息敛气,小太监们站在屏风跟前给胤禛更衣,没有人敢抬头往屏风后头瞧一眼。人人都只管着自己眼前的差事。
苏培盛进了屋,闻着满屋子的幽香,清幽雅致,半点没有什么厚重的味道。
他心里就越发确定了。他们万岁爷,没动年嫔娘娘呢。
瞧着万岁爷自己都不说话,还时不时瞧瞧里头,生怕吵醒了年嫔娘娘。
苏培盛别的不知道,也不去猜想主子的意图,心里就只管啧啧的,瞧着他们万岁爷这宝贝劲儿,这可又是头一遭的新鲜事儿了。
这满宫里瞧瞧,便是将皇后娘娘算在内,谁敢叫万岁爷自个儿起身,自己却还在那儿呼呼大睡的呢?便是当年的皇贵妃都不会如此的。也就是病得不能起身了,那是没法子才这样。
可年嫔娘娘呢,万岁爷这儿起身了,不但不要年嫔娘娘伺候,还生怕把人给吵醒了。
苏培盛可算是知道了,不管什么事儿,但凡到了年嫔娘娘这儿,什么规矩成例,都是白给。
万岁爷宠着呢,翊坤宫的新主儿,底气足着呢。
枕头大约还是太硬了,抱着不舒服,少了一个人的体温,年姒玉睡得不舒服。
她就慢慢醒了。
再翻个身,就隔着帐子瞧见了屏风后头胤禛在更衣。
年姒玉坐起来,睡眼惺忪的,隔着帐子喊人:“皇上?”
声音轻轻的,胤禛听见了。他抬了抬手,系腰带的小太监忙退到一边候着。
胤禛转过屏风,撩开床帐坐下来,瞧着帐子里的小姑娘。
寝衣松松的挂在她身上,带子都松了些,头发有些乱了,刚睡醒的小美人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胤禛这心火还没下去呢,险些又给勾起来了。
胤禛轻抚抚她的鬓边,说:“朕去养心殿。时辰还早,你再睡会儿。今日也不用去钟粹宫给皇后请安。你好好歇几日。”
他还是起的这样早。
年姒玉有些不高兴。倒不是为着他不陪她睡到天明,是担忧他的身体。
天天这么早起,这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
偏偏这个时候,她说了也无用,事关重大,他是为了国事,贸然说了,恐怕他不喜。
况且,胤禛性子还是有些执拗的。直接劝是不行的,只能慢慢来了。
小姑娘的嘴角压下来了,显见是不高兴了。
昨夜没依着她,今晨又要走,胤禛怕她心里难过,便俯身凑过去,轻轻用唇印了印她的唇瓣。
压了压眼中暗色,越发低柔哄她:“你乖。好好歇着。朕过后有些忙。过几日才能再来瞧你。朕答应你的事,自有兑现的时候。”
田文镜和李卫都要入京了。他有些事,要与两位心腹臣子商议。
这几日怕是忙得很,不能来翊坤宫瞧她了。
若事情顺利,颁金节的时候能空出些时间来。可以好好陪年嫔过个节。
先还不高兴呢,后头再听胤禛说忙不来了,年姒玉就有些舍不得了。
她是蹙金珠的时候,与他相伴也就是那么几年,后来多是在后宅里待着,见他的时候也不多。
这会儿做了人了,没想到才一照面,他就忙起来了,她这儿心思刚落下,他又要忙的不见人影了。
眼波流连不舍,年姒玉伸臂勾住胤禛的脖子,自己送上去,要了片刻温存亲昵。
声音黏黏糊糊的,又嗲又软:“那皇上忙的时候,也要好好用膳。”
她这样软糯黏糊,胤禛是真舍不得了,又被她这样惦记,胤禛心里热乎乎的。
把她送到锦被里,又温存贴着她的唇瓣亲昵了会儿,才说:“睡吧。朕走了。”
苏培盛还在屏风外头候着呢。里头灯色昏暗,也瞧不见什么。就隐约看见他们万岁爷又进了帐子里,与年嫔娘娘说了些什么,暧/昧声响传来时。
苏培盛这牙都酸倒了,哎哟喂,这黏糊劲儿,他今日可真是开了眼了。
这是还没侍寝呢,这要是侍寝了,那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