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姒玉听太后的话,连连应是。
嫔妃们身份差距太大,大多数又都没有生育过,不敢随意插话。
裕嫔懋嫔不轻易开口,齐妃坐着不讲话。
也就是皇后,脸上挂着温婉的笑,与太后与宝贵妃闲聊。
皇后说:“贵妃的身子倒也确实是入宫的时候就不大好的。现如今养了这么久,又有了身孕,确实是大好了。贵妃要养胎,又要伺候皇上,也确实是辛苦些。”
“想当初皇贵妃有孕的时候,也是好好的养着,只可惜尹氏没福气,没有好好的为皇贵妃分忧。本宫想,贵妃一人伺候皇上也是辛苦。咱们祖宗成法,历来的规矩,就没有劳动有孕的嫔妃伺候皇上的。”
“还有这么多的妹妹在,若贵妃肯抬抬手,皇上那儿也有人伺候着,贵妃也能好好的养胎,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本宫也知贵妃对皇上一往情深,舍不得叫旁人伺候皇上。可贵妃不能只想着自己啊。况且这么多的嫔妃们,又有哪一个真正及得上贵妃的荣宠呢?只是为贵妃分忧,让皇上解忧罢了。”
“太后,您说,臣妾所言是不是呢?”
皇后曲言婉转,说的很是卑微了。可她抬出祖宗成法规矩来,就由不得太后说不是了。
可那个是字,太后也是说不出口的。
若说了,岂不就是同意皇后所说的话了么?
皇后现如今也是长进了,不再直接举荐人了。她也知道,皇上一个都是瞧不中的。
况且现如今众嫔妃们见皇上一面都难,皇上只去牡丹亭云,在园子里想要偶遇都没法子,又往何处去举荐呢?
皇后当着太后及众嫔妃们的面说这些话,就是用来将宝贵妃的。
搬出祖宗成法和规矩来,宝贵妃要是说一个不字,那她就拿出话柄了。
从前宝贵妃霸道也就罢了,如今都有孕了还这样霸道,那就是不合规矩的。
这事便是闹到外头去,宝贵妃也不占理。
宝贵妃再霸道刁钻,还能目无祖宗吗?
皇后想了以柔克刚的法子。太后便是不肯得罪年家不出面也没关系,皇后可以慢慢来。
要人分宠不是目的,她不过是拿了个借口出来,就是想要借机败坏宝贵妃的名声罢了。
刚刚进封贵妃就不将好声好气与之商议的皇后放在眼里,这事传出去,外头的大臣们会作何感想呢?
年羹尧风光回京,现如今外头已经有了功高盖主的说法,这做了贵妃的妹妹转头就在园子里欺压皇后,这是想做什么呢?
皇后蛰伏了这么些时候,为的也就是这个了。
皇上纵然再偏袒,难道还能不顾满朝的请愿吗?难道臣子们的意愿,就不被皇上重视吗?
那皇上,又去做谁的皇上呢?
年姒玉瞧了一眼太后,看太后那敛声不语的模样,心中不禁失笑。
太后被皇后逼成这样了都不肯附和一声,可见是真的不想和皇后站在一处了。
她笑吟吟的替太后解围:“皇后的话说的很好啊。不必问太后,皇后说的很是。不管是谁听了,都会说皇后说得对,说得好的。”
年姒玉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可太不像宝贵妃的风格了。
众人包括太后在内,都以为自己很马上目睹宝贵妃与皇后的唇枪舌剑。
依宝贵妃的性子,皇后的这些话再是委婉,那也是在跟宝贵妃抢人,宝贵妃怎么能忍呢?
可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宝贵妃不仅忍了,居然还说皇后讲得好。
宝贵妃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终于想通了,不再拦着皇上宠幸她们,愿意抬抬手了吗?
瞧着众人看向她的目光,那几个去岁进宫的答应,还有几个贵人常在眼中乍然迸出的光芒,年姒玉脸上的笑越发开了。
她笑意吟吟,姿容情态却从容不迫。
她笑着看向皇后:“本宫和皇后想到一处了。现如今皇上忙些,本来就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妹妹们若是有心,自然是可以去陪伴和照顾皇上的。”
她当了贵妃。位分上高于所有人。皇后太抬举这些贵人常在答应们,年姒玉自然也名正言顺的叫妹妹。
皇后想玩,年姒玉就陪着她玩玩好了。
当初钮祜禄氏在永寿宫闹的那一出,她不得已去拦人,现如今倒成了皇后拿捏她的把柄了。
横竖小牡丹已经长大了,有了三颗小花苞了,胤禛的心就在这里,谁也抢不走。
年姒玉的生命不再受到威胁,她自然是慢了下来,不再似从前那般行事,可以换个法子处事了。
贵妃就该有贵妃的气度,不用在口舌上与这些人论长短的。
难道她让一步,胤禛就真的能看上这些人么?况且有些事情,换个法子行事,她也能更好的谋划。
年姒玉这话一出,更是叫众人意外了。
可贵妃难得抬抬手,众人有些忌惮她的霸道,如今霸道的人不霸道了,众人的心就有些跃跃欲试了。
不管贵妃的这些话是不是陷阱,大家都顾不上了。
能够侍奉皇上,陪伴在皇上左右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谁能不幻想着若是侍奉的时候入了皇上的眼叫皇上喜欢了呢?
贵人常在答应,这位分还是太低了些,谁不想做一宫主位,谁不想进一进位分,谁又不想能够生一个小阿哥傍身呢?哪怕是公主也行啊。
她们的心都被年姒玉的这些话给点燃了。她们都顾不上别的了,只能看见有幸侍奉皇上之后的好处。
一个个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皇后是想要拿捏年姒玉的,却不想年贵妃竟顺坡下驴,自己将计就计,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瞧着这些人一个个动了心的模样,皇后眸光几经变换,最后落在唇边又是一抹微笑。
皇后说:“贵妃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本宫很高兴。”
皇后有点摸不透年姒玉的意思。这位贵妃,位分上尚不及她姐姐,但手段心眼,却比之皇贵妃无不及。
以前横冲直撞的人现在不横冲直撞了,皇后也不得不谨慎,想着先看看再说。
这些人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还两说呢。
皇后只能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没能借此叫贵妃欺上来,她只能按捺住性子了。
倘若刘氏果真得了皇上的喜欢,倒也是一桩好事。
正好也可以用这些人试一试,皇上现如今待贵妃究竟是个什么心思。皇后心里是觉着不乐观的,但眼下也没什么说头,皇后打算瞧瞧再说。
年姒玉眼瞅着从嫔到贵妃,直接略过了妃位。
皇上这般宠爱她,便是再宠幸旁人,也很难撼动年姒玉的地位了。便是再有人生了阿哥,只怕作用也不甚大了。
瞧着皇上这劲头,皇后想,这刚有孕就册了贵妃,那若是将来生了个阿哥,岂不是直接晋封皇贵妃了?
皇贵妃,那距离皇后可就真是一步之遥了。
一个荣宠正盛,娘家圣眷优渥的皇贵妃,自然是比一个病恹恹且娘家尚不是十分荣耀的皇贵妃更具有威胁性。
年轻又健康的皇贵妃,是皇后最大的敌人。
皇后现在是什么都不重要的,最要紧的,还是年姒玉。
年姒玉对她的威胁太大了。一天比一天大。
她是先帝爷所赐的四福晋,同四阿哥是结发少年夫妻。
以前,她想,只要她的嫡子尚在,只要她做个贤良淑德端庄大度的福晋,她的地位就是稳固的,谁也不可能威胁到她。
可如今呢?
她在外头,也就只剩下个名声了。
弘晖没了,在园子的管事权残缺不全,还得跟裕嫔懋嫔去争。
可剩下的这些个名声,能助她除掉年姒玉吗?这答案谁也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都没有十成的把握。
她早已失了恩宠,在皇上那里早已没了体面和尊贵,皇上连面子情都不顾了。
那什么时候废后,还不是皇上的一句话?
皇上若肯顾及体统,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废后。
可也只是不会,不是永远不会。她还是得为自己着想的。她得保住自己的皇后之位,不能让胤禛废了她。
哪怕是皇贵妃,也没有让她产生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反而是这个小年氏,从一进宫起,就在不断的摧毁她的地位,她的尊荣。
年氏太难缠了。年家也不好对付,皇后要做的事,还远远没有做完。
莺莺燕燕一屋子的人,说完了话,请完了安,便各自散了。
太后身边的杨嬷嬷扶着太后回了内室,慢慢的歪在榻上养神。
屋里点了安息香,杨嬷嬷独个在太后身边伺候着。
想起方才一屋子的人,杨嬷嬷低声说:“瞧着今儿个,贵妃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怎的这般和气了。”
太后想起来,自己笑了笑,说:“你瞧她和气?她那是绵里藏针。”
“你瞧着吧,这一回,皇后也讨不了什么好去。皇上的心,显见就落在年氏一个人身上了。还什么美人,别说十个八个,就是百八十个,皇上也不会瞧一眼的。”
杨嬷嬷说:“往日里,总说贵妃霸道拦人,可奴才瞧着,和太后心里头是一个想法。若是皇上有心,贵妃再霸道那也是拦不住的。这是两边都有情意,那才是两厢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