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子容易,立太子可太难了,见大臣们不表态,康熙帝旁敲侧击数次,大臣们都一口咬定您的家事,自己看着办吧,就连李光地张廷玉等人,也含含糊糊避过康熙帝的话题。
康熙帝其实心中也有了人选,这么多年下来,最合适的人选除了四阿哥还能有谁呢,他问来问去,不过也想博个明君的面子,看,我可是询问了大家的意见。
这事情还是要问问当事人,康熙帝在一个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天气,将四阿哥唤到宫里一起用膳,他了解四阿哥,是个沉稳干练不喜欢绕圈子的人,直奔主题问道,“胤禛啊,朕打算立你为太子,如何?”
四阿哥手捧着一碗汤羹,差点扔到地上,果然宴无好宴筵无好筵,皇阿玛今天唤他来用膳,这就是个鸿门宴啊,套用细桶的话,太子这个职业就是个高危职业,尤其是如今皇阿玛还健在,还有个几年好蹦跶。
按照皇阿玛多疑、吃独食的个性,无论谁登上储君之位,都是艰难存活的过程,熬过去继位,熬不过去圈禁,这锅他可不背。
“儿臣谢恩,只是儿臣无德无能,无法成为储君,还请皇阿玛三思。”
康熙帝望着四阿哥面无表情的一张脸,觉得这个家伙只是谦逊下,这些阿哥们,谁能对储君之位无动于衷呢,“胤禛啊,你这些年为国为民做了许多事情,朕都看在眼里,你为人处世深得朕的心,这储君之位非你莫属啊。”
四阿哥心里呵呵,爱找谁找谁去,他才不要,斩钉截铁道,“皇阿玛,儿臣不愿意。”
康熙帝一怔,这货眼神清冷,神情淡漠,这不是谦逊推辞,这是真不想要啊,尼玛居然还有人不要储君之位,竟然有人看不起皇位?
“放肆,大胆。”康熙帝真的恼了。
要说老头子也挺矫情的,争太子之位的阿哥们,他深恶痛绝,结果不要太子之位的时候,他又心中不乐意。
四阿哥连忙跪下,“皇阿玛,比儿臣贤良比儿臣能干的有许多,还请皇阿玛三思。”
康熙帝阴沉的目光盯着四阿哥看了许久,“朕自有主张,退下吧。”
四阿哥见康熙帝不再提起立太子之事,长舒了口气,皇阿玛这是放过自己了,按照前世来看,从二废太子直到皇阿玛驾崩,皇阿玛一直不曾立过太子,太太平平不好吗,非要搞什么立太子。
只是这一次,四阿哥猜错了,他错估了老人家的逆反心理,在老人家的心里,你要储君之位,爹偏不给你,你不要储君之位,哼,爹偏要给你。
于是,就在四阿哥准备再次提出离京巡查各地死牢的时候,早朝后,康熙帝下了一道谕旨,立雍亲王胤禛为皇太子,老头子原本以为这道谕旨会掀起轩然大波,没想到已经被搞疲了的朝臣们,就像是喝粥就腌咸菜咸鸭蛋一样,毫无波澜,只是齐齐跪倒,“恭喜太子殿下。”
四阿哥无奈,在诸位阿哥和满朝文武眼皮底下,他总不能抗旨吧,只能先接旨,反正皇阿玛废太子也有了心得,回头请他再废一次呗,只是没想到,诸位阿哥早就看出他满脸的抗拒和不乐意。
早朝后,在八阿哥的带领下,一群拖油瓶兴冲冲来了雍亲王府,干掉了四阿哥几坛珍藏的好酒后,九阿哥发言了,“四哥,想当年我们歃血为盟,一定要将你扶上储君之位,如今终于愿望实现了。”
“我准备找皇阿玛恳求,请他废了我这个太子之位。”四阿哥也不掩着心思,坦坦荡荡回道。
“不行,四哥。”诸位阿哥急了,纷纷上前抱住四阿哥,抱住腰的,抱住胳膊的,抱住脖颈的,还有抱住大腿的。
只有八阿哥不紧不慢的起身,端起酒杯轻啜一口,笑着道,“四哥,原来你不想成为太子啊,弟弟们也不勉强你。”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摊开来给四阿哥看,里面放着白色粉末,八阿哥一本正经道,“四哥,你看这些和藕粉像不像?”
四阿哥脸色一白,猛然想到九阿哥当年用藕粉要挟皇阿玛免去八阿哥的圈禁,这是历史重演?若是九阿哥拿出来,他定然会认为不是藕粉就是麦粉,可是八弟向来沉稳内敛,断然不会用藕粉和自己开玩笑。
“八弟,你这是为什么?”
八阿哥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们一起惩治贪官,肃清吏治,若是你不愿意登上那个位子,不管是三阿哥也好,还是废太子再次复立也罢,或者其他阿哥,他们登上皇位,我们恐怕第一个就会被秋后算账,用来稳定人心稳定皇位,与其窝囊死去,牵连额娘和妻儿,不如先走一步。”
其它阿哥也狠狠点头,“八哥说得对极了,四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死?”
四阿哥望着这些拖油瓶,心中叹息一声,历经两世,他对皇位已经不像前世那般执着,只是八阿哥说得对,他们得罪了那么多官员,若是不登上那个位子,恐怕护不住他们啊。
他望了一眼诸位阿哥,见他们满脸真诚,眼圈都发红,心中一动,虽说是些拖油瓶,也是自己最疼爱的拖油瓶,无论如何,还是要保护好他们。
“好,为了你们,四哥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
诸位阿哥心满意足了,“四哥最好了。”
四阿哥心中很感动,他一激动,又将自己藏了许多年的几坛上好的江南杏花村酒拿出来,大家不醉不归。
酒意上涌的时候,他扯住八阿哥的衣袖,小声问道,“你带着的那些是什么毒\\药?赶快扔掉。”
八阿哥薄唇靠近四阿哥的耳畔,声音低沉,带着笑意道,“其实就是藕粉。”
“……”
毕竟是经历过前世九龙夺嫡的人物,四阿哥对康熙帝十分了解,知道他患得患失的心情,既怕皇太子不行,又怕皇太子太行。
因此成为皇太子后,四阿哥比以前还要低调,除了干活还是干活,每件事情都上奏康熙帝,一定要得到康熙帝的许可才会去办,除了与诸位阿哥关系亲近,和朝中重臣的关系不远不近,公私分明,从未出现康熙帝担心的结党营私。
康熙帝对于四阿哥十分满意,放在四阿哥身上的心思,渐渐赶超了太子,尤其是十四阿哥被封为抚远大将军统率大军进驻青海,讨伐策妄阿拉布坦的时候,四阿哥力排众议,让九阿哥成为大军后勤保障。
九阿哥不负众望,不但保障粮草运输,还研究出来一种战车,能够在复杂的地形上快速前行,极大帮助了十四阿哥,康熙帝一高兴,又赏赐了九阿哥一堆好东西,当然了,和硕富亲王见过世面的人,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没出息,“额娘,小九又得了好东西。”
在诸位阿哥努力下,康熙帝的好感度蹭蹭上涨,就连细桶都惊讶,“皇上,您的任务眼看就要达成了啊。”
四阿哥心中十分宽慰,按照这个进度,在皇阿玛临终前,他一定能完成皇阿玛的好感度。
只是理想丰满是,现实很骨感,眼看着康熙帝的好感度快达到目标的时候,定格不动了,几个月都停滞不动,无论四阿哥做什么,无论诸位阿哥做什么,甚至无论和硕富亲王做什么,康熙帝的好感度还是一动不动,不但好感度不动,康熙帝因为养病移居畅春园,整日心情不佳长吁短叹。
四阿哥有些头痛,按照以往经验,往常这个时候,只要出动和硕富亲王,十有八九康熙帝就会眉花眼笑,好感度哔哔哔往前走,这次究竟怎么回事?
眼瞅着快要到那一天,四阿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能让皇阿玛带着遗憾走啊,就差一点点好感度了,难道真的要他祭拜的时候刷好感?这就是任务没完成啊,没有完成阎君的嘱托也就算了,没有达成皇阿玛父慈子孝的心愿,那他会愧疚终生的。
他和细桶商量着,父慈子孝究竟还差什么?如今自己战战兢兢经营者储君位子,皇阿玛很满意,诸位阿哥忙于政事,皇阿玛很满意,自己早已磨着皇阿玛将太子也放出来了,不再圈禁,皇阿玛很满意,究竟还差什么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一日终于到来了,康熙帝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御医们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不敢说话,众人已经明白康熙帝恐怕大限已到。
宫中众人和阿哥们跪在帘幕外面,哭声震天,康熙帝嘴唇哆嗦着,浊目望着守在床前的废太子和诸位阿哥,带着欣慰和不舍,他的皇子们啊,这些年来,虽说他们也有不听话也有做错事也有惹他生气,可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他的骄傲。
目光巡睃一遍,最后落在四阿哥身上,回光返照一般,康熙帝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带着殷殷期盼,“胤禛啊,你很好,你要好好的守住大清,守住朕的江山,守住他们……”
四阿哥见康熙帝的好感度还猜一点点,心中哀伤,他终究没有达成皇阿玛的愿望,忍不住落下泪来,“皇阿玛,儿臣会的,儿臣……”
和前世不一样,这一世皇阿玛对他很好很好,好到让他几乎忘记了前世的种种不公,忘记了前世夺嫡的种种苦涩和心殇,眼泪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