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团每天众星捧月,但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福团就想起楚深来。
深哥哥抓的蚂蚱都比另外几个哥哥抓的蚂蚱大,深哥哥鼻梁高挺,眉眼俊朗,比其他几个哥哥另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她想和深哥哥重修旧好。
福团想了想,小小的人气喘吁吁地跑上前,追到楚枫和楚深后握紧拳头:“深哥哥……枫姐姐。”
楚枫问:“有什么事吗?”
福团只是巴巴地瞅着楚深,两根手指搅着自己的衣服角,鼓起勇气:“深哥哥,你是不是讨厌福团了?”
楚深一蹙眉,本来不想说话,大踏步就要朝前走,福团却又跑到楚深前面拦着他,她死缠烂打之下,楚深终于忍不住,斩钉截铁地说:“对,我讨厌你。”
福团愣住。
“因为你,我、我妈妈、我妹妹被骂了多少次?我和妹妹被骂是没福的瘟鸡崽子,你是有福的仙女,我要是继续和你一块儿玩,那就是瘟鸡崽子伺候仙女,我才不呢!你自个儿玩去!”
福团支支吾吾地说:“虽然我有福……但我也没有瞧不起你……”
深哥哥会抓蚂蚱,福团确实挺喜欢他的。至于枫姐姐,福团不想骗自己,她们关系没那么好。
“你没有瞧不起我,但我瞧不起你。不和你这个有福的仙女玩儿,我也照样高兴得很,咱们不是一路人。”楚深不留情面道。他才八岁,和楚枫天天跑山上山下,性情开朗后,就不顾年春花那套没福的打压了。
旧社会的奴才还要反抗地主呢。
他一个新社会的人,就这么认了自己福气不如别人,天天给别人捧臭脚?去他妈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粪坑
福团眼里氤氲着泪水, 小小的身子晃了晃。
深哥哥怎么这么讨厌她?那些话,就像是刀子一样扎进福团心里, 但福团不愿意怪楚深哥哥, 当初楚深哥哥带着她捉蚂蚱,福团很喜欢。
福团擦擦眼泪:“深哥哥,对不起……以后你多和福团玩吧。”福团真挚地仰着白嫩圆润的脸, “你和我一块儿玩,会沾光有好运的,奶奶也就不会再骂你了。”
福团隐隐能察觉到, 和她交好的人,都能沾她一点光, 虽然这种福气肯定不能比上她,但也是福气啊。
楚深几乎要作呕, 胃里一阵翻腾:“我好手好脚的为什么要沾你的光?我就不能靠自己吗?我不可能再和你一起玩, 你走吧!”
楚深现在是个小孩子,若是经历了社会捶打的大人, 可能会心动福团说的话, 和福团交好沾沾好运。但楚深才八岁, 少年意气一片轻狂,心里总觉得自己能装下一片天。
哪里有寄人篱下、谋取生活的打算?
楚深深深皱紧眉头,福团哪里受过这种嫌弃,平时哥哥们都捧着她,姐姐们也都羡慕她。福团眼里的泪水越积越多。
楚枫担心再发展下去, 福团真要哭得引来年春花,这就不好了。
她对福团道:“我和哥哥还有事, 我们先走了。”
福团呆呆的站在原地, 擦了擦眼泪水, 忍不住低头东想西想。枫姐姐也就算了,枫姐姐和她一直都不算亲密,但深哥哥对她的误会,福团却不大能忍。
她觉得深哥哥现在是还没看到她的福气,等看到她的福气之后,深哥哥就知道回心转意了。
于是,在楚枫、楚深去找队长送笔记和钥匙的时候,福团捧着英语书回到家,她把书本放到桌上,在板凳上一撑坐上去:“奶奶。”
年春花“唉”了一声:“福团,从外面回来热不热?要不要喝点糖水?”
福团摇摇头,这几天喝糖水喝得她牙齿有些疼,她现在不想喝,有些郑重道:“奶奶,我感觉我们队有大事要发生,分别是一个好事儿,一个坏事儿。”
年春花放下手里的瓢瓜,一双三角眼凝重起来,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手:“福团,怎么了?”
蔡顺英这时候也还没去上工,竖着耳朵听起来。
农家小院里,一个七岁女童煞有其事地说着一些没有根据的事,两个成年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场景怎么想怎么都有些诡异。蔡顺英更是心里发虚,整个人被一种神秘的恐惧攥住,又因为难以言喻的好奇而更加兴奋。
福团眨眨睫毛:“我感觉,坏事儿是队里要换队长,好事儿是楚家会有一个队长上任哩。”
年春花和蔡顺英面面相觑,蔡顺英觉得这未免也太没根据了,福团这孩子怎么瞎说?刘添才的队长当得好好的,凭什么换队长?
年春花却在屋里转来转去,眼睛越来越亮:“对,福团说的没错。”
“这次鸡瘟、鸡霍乱,刘队长是解决了这个事儿,可一开始的时候,上面的命令是扑杀那些病鸡,刘队长却没有听上面的话,他的思想有问题,他对领导不够忠诚,哪怕现在顺利解决这个事儿,但是思想出了问题,他还是要下马!”
年春花一合计,双手拍在一起:“楚家出新的队长……对,肯定是楚三叔,三叔在队里一直有威望,之前还做过民兵队长,平时队里除了刘队长之外就是他管事儿,他年纪比刘队长还大,资历更深,刘队长下来了,可不是他顶上去?”
年春花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泽,这是啥,是福团的福运啊。
上辈子,刘添才对福团也挺好的,所以这个队长当得顺顺利利,这辈子,刘添才居然敢说福团不是仙女,还屡次给陈容芳家说话,这不就要倒霉了吗?而她们楚家,就因为福团来了,所以好事儿就落在了楚家身上。
年春花高兴极了,把这事儿给蔡顺英一说:“看到没,这就是福团的福运,以后你可得对福团更好些,不然,你小心倒大霉!”
蔡顺英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
福团这么小一个孩子,对队里这些事肯定是不清楚的,她却感应到了,这就是福团确实有福气。
一时间,蔡顺英也更巴结着福团。
年春花左思右想,这个事儿,她们提前知道了,就得把这个事儿化成更大的好处才行。楚三叔年纪大了,要是过几年退下,楚三叔能够提携提携志业,那才是她们家真正的大喜事。
于是年春花忍着肉疼,对蔡顺英道:“你去把秀琴叫回来,叫她亲自把这袋白砂糖给楚三叔送去。咱们是知礼的人家,要懂人情往来,亲戚间越走动才会越亲密。”
“好嘞。”蔡顺英擦擦手上的水。
现在婆婆肯使唤她了,是好事,婆婆要是不使唤她,她才怕婆婆憋着招呢。
年春花叫李秀琴去送礼,自然有她的打算。
家里四个儿子,她最喜欢的就是小儿子楚志业,如果叫其他儿媳妇去送礼,那个人情说不定落在其他儿子身上去了,所以,送礼的人必须是李秀琴。
吩咐下去后,年春花也要去上工了。
地里,所有人都在劳作,没有一个人偷懒。队里秋收的粮食越多,他们分到的粮食也就越多。
蔡顺英去叫李秀琴回去送白砂糖的话,也给上工的人听见了。
一些人耳朵不由得竖起来,李秀琴也没按捺住,声音稍高些:“啥?送糖?”
妈是失心疯了?怎么要把家里的糖往外送人啊!
蔡顺英连忙叫她小声点儿,李秀琴看看周围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好好的怎么要送糖?糖多金贵啊。”平时,上工实在累得狠了,中暑心慌什么的,回去做点糖水吃,身子骨都会更有力气。
糖和粮、盐一样,都是硬通货!
蔡顺英挤眉弄眼:“你别管了,妈要你去,你就去呗。”
花婶儿也听到这里的动静,忍不住嗤笑一声:“对,这不年不节的,让你送糖你就去送嘛,今年送糖明天送粮,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一份家业败不完呢。”
她算是和年春花结上仇了,一边把苞米上的红须理下来,一边不住的讽刺:“这春花儿啊,那天忽悠人拜了她几下,怕不是以为她是天上的善财童子了!四处给人东西,把家财都往外散,往外扔,生怕扔得慢了显得她没福,和咱们这些人一样了。”
队员们都有些忍俊不禁,在地里笑得肩膀乱颤。
花婶儿的话虽然辛辣,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年春花这么个口口声声自己有福、别人没福的人,还真有可能是这么想的。
现在不是过年,队里也没人过生日娶媳妇,怎么会好端端送人白砂糖呢?这年头,穷人娶媳妇也就是拿些酒、糖了事儿。
当即,就有人悄声道:“春花儿到底咋啦?怎么越来越傻了?”
“谁知道呢?怕不是撞坏了脑壳?”
“要我说,是提前发作的痴呆症!”
李秀琴、蔡顺英都听到了这些讨论,她们是年春花的儿媳妇,听见这些话自然尴尬臊皮,但是李秀琴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蔡顺英则是知道这事儿敏感,也不好往外说,只能认了这个亏。
蔡顺英低着头继续掰苞米,李秀琴红着脸,在身上擦干净手后,匆匆从地里回去送白砂糖。
所有人都在悄悄讨论年春花是不是疯了,除了两个人,一个是陈容芳。陈容芳这个人很沉得住性子,一切关于婆婆年春花的事儿,她基本都不参与,免得惹得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