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些田地里浇水的散活儿。
以往, 第九生产队一到冬日,大家闲起来反而猛干活, 担心闲下来没入账, 恨不得抢着去干。
家家户户都有事做。
可今年,就不一样。
队里因为福团这么个“福娃娃”的事, 分成了两派。
一派, 抱福团的大腿, 沾好运、好得一些便利。第二派,恨不得离福团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人心浮动,第九生产队的心就不齐起来。
刘添才和楚三叔望着几个偷懒耍滑的汉子,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怎么有这样的道理?现在队里懒汉变得多了太多太多。
刘添才越看越气, 一掀田边的兜,气道:“不想干就别干了, 别在这儿磨洋工!”
楚三叔毕竟年纪大一些, 劝他看开一些, 他说:“你生气什么嘛?别人又不在你的锅里舀饭,以后他们自己付出代价,又不关你的事。”
刘添才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觉得他们变得太快了些,比如王老五,以前多勤快,现在呢?恨不得一天到晚门都不出。”
楚三叔则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奇怪的好运走多了,就会想着懒。”
这是人性。
无论干什么,都有好运砸身上,天长日久,谁会想着勤快?
勤快多累啊,懒多简单。
刘添才脸颊抽搐一下,楚三叔又接着说:“这些偷懒的人,你把他们名字记下来,之后这些赚工分的事儿不交给他们就是,这有啥?”
“行。”刘添才道。
这也是必行之举,第九生产队多的是人,不爱干对吧?有的是人干。
这时,那个偷懒的王老五嬉皮笑脸说:“队长,你着急什么嘛?我一会儿就好好干,我只是现在歇歇。”
他倒没敢正大光明说自己偷懒。
这时,王老五忽然瞧见扎着小辫儿、穿着花衣服的福团从田坎上蹦蹦跳跳走过去。
王老五眼睛一亮,狗腿之魂立即觉醒,立即把东西放下,就要去捧着福团、敬着福团。
刘添才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王老五道:“唉,队长,我去和福团说说话。”他挤眉弄眼,“人家福团是福娃娃啊……”
刘添才冷笑一声:“福娃娃?我说是祸娃娃还差不多!”
“世界上什么福娃娃能够让人变得越来越懒,越来越不踏实,王老五,你怕是想懒死!”
“以前你爹就是饿死的,你以前一直对大家说要勤快,现在你也想饿死?”
王老五脸上有点红,他当然知道懒是不对的,那个福团也确实有些邪。
但是……好处就在眼前了,伏低做小就能交好运,谁不愿意?
王老五只能低着头,含糊地说:“现在时代不同了,没有被饿死的人。”
说着,就跑向福团。
刘添才冷漠道:“明天你不用再补田坎了。”
……
就这样,第九生产队多了一堆懒鬼。
刘添才等干部烦透了。
那边厢呢,一些趁着冬天补衣服、做鞋底的妇女们也在偷偷谈论这个怪事儿。
但她们可不敢提福团的名字,只能提那个人。
刘红梅是刘添才的亲戚,她思想觉悟高,绝对不会去捧着福团,担心被上面以封建迷信收拾。
但是,刘红梅还是有点怕。
刘红梅小声道:“你们说,我们不去讨好那个……会不会被报复?”
花婶儿白了她一眼:“我们理都没理她,怎么会被报复?而且这几天队长也到她家去说过几次,还说过她家以后都得不到三好家庭这种荣誉了,队长也没出啥事儿。”
刘红梅想了想:“那,队长是官,和咱们不一样。”
她琢磨着,福团这种顺她者昌、逆她者亡的东西,不像是正,像是邪。
邪,自然害怕官。
刘红梅想了想,也觉得对,这时,有几个人看见不远处,福团被几个人围着夸赞,福团直被逗得咯咯直笑。
福团还小,能力诡异,但也不能分辨人心。
比如花婶儿、刘红梅这些人就完全能看出,围着绕着福团的那些人,都流里流气,根本不是真心对福团好。
都是一群酒肉朋友而已。
花婶儿摇摇头:“那群人,就跟狗见了屎一样。”
刘红梅则不免唏嘘:“要说那个人……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真心了,以前陈容芳倒是真心的,但是呢,陈容芳一家也被害了。”
“后来年春花一家,三房楚志茂他们话虽然难听,但没有苛待过她。如今也分了家。”
“要说这人这一辈子,真心给意见的朋友少,酒肉朋友却多。可看她这个样子……只有一直夸她的朋友,才能被她好好对待。”
可惜,一直夸她的朋友,那是真朋友吗?
那些人因利而聚,一旦祸害来临,反而有可能反咬她一口。
可也没办法,福团就是只能接受别人顺着她、一点苦不能吃,一点气不能受,一点活也不愿意干。
这也算求仁得仁。
于是,第九生产队一些清醒的人,眼睁睁见着福团迅速染上了一身坏习气。
比如,王老五会打牌,有一次福团站在他背后看他打牌,王老五说:“我教教你。”
福团随意学了学,为了讨好福团,王老五一个劲儿夸赞福团怎么这么厉害,怎么这么聪明?
他让福团去打几把,给福团付钱。
福团运气好,也赢了,王老五更是不住赞叹她脑袋瓜子聪明,算计得过别人的牌。
在福团玩儿这些东西的时候,其余队员也有看不下去的。
比如陈容芳、比如楚志国,也比如心地善良但说话强硬刚直的楚三叔。
他们不喜欢福团,因为福团品性不好,但这些善良的人有自己的弱点:他们实在不忍见到福团年纪轻轻走入邪路。
可是,他们都没法管教福团。
哪怕楚三叔对年春花提过几次,年春花也一脸不在意地说:“我家福团,那是脑瓜子聪明,有福气,她要是打牌,能把别人的家底都给赢回来。”
楚三叔:……
得,他不说了。
于是福团迅速染上了一堆恶习。
楚枫和楚深等人则继续过以往的生活,不过,这几天他们倒霉了许多。
因为现在第九生产队“信仰”福团的人多了,福团的能力变得更强。
楚枫楚深这几天都找不到草药了,那些草药就像长了腿,反正就是避开他们两人。
楚枫、楚深也不气馁,他们在割猪草时顺便找草药,又不会额外花费时间。
他们也继续帮魏元找草药。
这么半个月坚持下来,福团的“福气”好像撑不住了。
因为楚枫他们和魏元找的草药,是为了补充卫生站的库存。
卫生站看一次病,基本不花钱,一味从外面买药,队员们根本看不起病,魏元便来找草药。
如今福团的“福气”为难楚枫楚深,又正值冬日降温,不少队员都病了,没有草药治病,不忍心买更贵的药,队员们纷纷病得更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福团大病一场,听一个讨好福团、去福团家里看她的碎嘴子说:“福团在家里,都烧糊涂了。”
“她嘴里一个劲喊着,好,好,可以采到药,不让他们倒霉了,不让了。”
“反正就是颠三倒四说胡话。”
讨好福团的人几乎都是品性有问题的,也难怪这个碎嘴子两头吃。
一方面和福团打交道,另一方面又去讨好别的队员。
自此之后,楚枫、楚深采药就正常了。
楚深听完来龙去脉,则是只冷冷说了一句:“还真以为她是神了?”
还想让别人一直倒霉,掌控别人的命运?
楚深冷笑:“她是神,就去和神打交道,是鬼,就去和鬼打交道,在这里害普通人,我等着看她什么时候死!”
楚深话中不免带了几分戾气。
楚枫也任由他发泄,不发泄反而会憋出心理问题。
对于楚深的说法,楚枫也有自己的思考,福团这样的能力的确近乎神鬼。
可是,若她是神,她丝毫不能明辨是非,将这种神力交给这种小孩子,主宰别人的命运,真的应该吗?无知的神,更为可怕。
若她是鬼,可她又能出现在太阳底下。
不过,楚深刚才的话提醒了楚枫,“害普通人的话,福团就会死”
这次,福团不让他们摘到草药,牵扯了其余人,福团就病得糊涂了。
楚枫想想,现在福团得到了更多人的信仰,再长此以往下去,等福团摸清楚如何更正确地使用她的“福气” 他们一定要遭殃。
必须主动出击。
这是楚枫头一次对福团主动出击,她根据福团福气的特性,在心里做了个计划。
同时,楚枫带上楚深,一起去找叶昀之。
她没有带上三妮,因为三妮和白佳慧住在一起,如果出了什么事,楚枫不好照应她。
这种危险的事,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叶昀之此时在医院里。
他待在第九生产队的时间已经不短,叶工的事情已经办完,叶昀之原本应该很快回京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