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河一脸不赞同,忽然道:“你跟我来。”
算是默认了让高夫人留下的话。
高夫人见状,心中愈发不平。要知道,刚才她那样想留下,高河说她是疯子不说,还非要让人将她拖走,结果儿媳一开口,他立刻就妥协了。
都说这世上至亲是夫妻,高河这听儿媳的话而忽视她这个妻子,像什么样子?
“高河!”
高河没有搭理他,率先走在了前头。
胡妍美紧随前后,两人进了外书房。
“你故意的?”
高河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胡妍美来了这些天,也算看出来了。高河还算讲道理,只是忽视了后院,所以才导致了杜慧娘的死。真计较起来,怪不到他。
她低下头,实话实说:“我确实想让梅娘折腾一下他,但我没想到他们能弄出这么大一场火来。”
高河只有这一个儿子,哪怕再不成器,也没想让人早早去死。如今落得这样凄惨,浑身烧伤了那么大一片,说难听点,死相都不好看了。他心疼又怨又恼,也有些迁怒:“慧娘,此事你做错了。”
“是!”胡妍美乖乖认错:“儿媳不该不留人。”
高河看到她这般乖巧,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归根结底,还是儿子先负了她,所以她才会有这番作为,所以儿子才会重病之后又被烧伤。一切都是报应。
他叹口气,摆了摆手:“你回去看好两个孩子,别让他们被吓着。”
天亮了,两个孩子还没醒。
胡妍美走出房门,立刻就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烧焦味,她缓步朝着安置高理落二人的院子走去。
高理落躺在床上,此刻正昏睡着。胡妍美站在床边许久,他才后知后觉醒了过来。
“是你?”
高理落嗓子被熏过,特别的哑,很是难听。
胡妍美偏头看着他,用唇语问:“痛不痛?”
她说得慢,高理落看出来了,自然是痛的。
烧成这样,能不痛吗?
胡妍美靠近了些:“我故意的。”
高理落看到她这样说,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一动弹就扯着了身上的伤,顿时痛得他惨叫出声。
外头有好几个人守着,听到动静,立刻有人闯了进来。
胡妍美站在床前三步处,轻声道:“我跟公子说几句话,并没有要对他如何。”
几人退了下去,胡妍美拿起边上的纸笔,写:我会让你二人合葬,那你们下辈子做夫妻。毕竟,你们感情那么好,若是不成全,我心头过意不去。
高理落看到之后,整个人愈发激动,看那样子,若不是身上的伤,他都要跳起来了。
胡妍美再次往后退了几步,一副被吓着了的模样:“好难看。”
高理落看不见还好,偏偏他看清楚了,一时间气得胸口起伏。整个人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口气上不来,然后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胡妍美一脸遗憾:“这样就晕了。”她扬声:“快请大夫。公子又晕了。”
大夫都说过,她很难熬过去,只要一晕,很可能就醒不过来。
高夫人是天亮后才离开的,得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看见胡妍美,质问:“你来做甚?”
胡妍美:“……”我来气死他!
☆、 第259章 病重的姐姐(完)
“话不能这么说。
高夫人本就忧心儿子伤势, 听到这话会疯。
胡妍美叹息:“来瞧瞧,毕竟是孩子他爹。”
落在高夫人耳中,就是儿媳无论嘴上多硬气多恨, 心里还是期盼着儿子好的, 至少没有盼着他死。这么一想,面色就缓和了些。
“他晕过去之前,有什么反应么?”
胡妍美摇了摇头:“母亲, 我起得早,两个孩子还没用早膳, 得去看看他们。”
“不忙,孩子那边有下人伺候。”高夫人心疼儿子身边没有个贴心人,在杜梅娘过门搅和前,小夫妻俩感情不错。到了此刻, 她已经接受了儿子重伤即将离世的事实,等儿子没了后, 她在的时候会按时祭祀, 可她走了后呢?
若杜慧娘心里有恨, 是绝不会好好祭祀的。唯一的法子, 就是在儿子离开之前重新唤起二人的夫妻感情。
胡妍美并没执意离开, 大夫很快来了,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叹息一声,细细把脉过后,摇头道:“能不能醒,听天由命吧。”
闻言,高夫人整个摇摇欲坠,险些厥过去。
恰在此时, 外头有脚步声急匆匆而来,来人推门就道:“主子,梅姨娘没了。”
现如今的高夫人是一点都不经吓,看到丫鬟满脸惊惶,还以为又出了事。听到这话后,恼道:“一个姨娘而已,没就没了,慌慌张张做甚?”
丫鬟低下头:“那……后事……”
高夫人揉了揉眉心,正想说话,床上的人忽然开始抽搐。她顿时忘了其他,扑到床前:“理落!”
声音凄厉,特别刺耳。
高理落先是抽搐,渐渐地不动了。高夫人面色仓皇,伸手在他全身上下摸索,焦急地想要留住儿子,不停地唤他。
但高理落还是渐渐不动了。
高夫人整个人都傻了,眼睛血红,半晌不动弹,回过神后,凄厉大叫:“儿啊……你怎么舍得……”
屋子内外一片悲戚。
没多久,高河赶了过来,面色沉痛,但还算沉稳,吩咐管事办丧事。
高夫人浑浑噩噩,本是不打算掺合的,听到高河说不告知外人,直接找了棺材,再找道长做两天法事就要将人下葬时,忍不住开口:“伯爷,这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是世子,不应该……”
“他已经不是世子了!”高河强调:“就这么办。”
高夫人转身趴在床前,哀嚎道:“儿啊,你的命好苦啊!”
高河皱了皱眉:“出生在伯爵府中,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他的命已经很好。”
在高夫人看来,人都没了,男人却还在争执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简直一点人情味都无,她气得尖叫:“儿子都被你害死了,你还要怎样?”
“你别发疯,害死他的人不是我!”高河有些生气,眼看高夫人跟疯子似的还要找他吵,当下甩袖而去。
高夫人愈发伤心。
高理落没了,哪怕没有明着发丧,也还是有不少亲戚友人上门吊唁。这其中就有杜伯爷。
杜伯爷一脸沉重,私底下找到胡妍美,低声道:“我听说这二人要合葬?”
高理落二人在最后的那段时间里几乎反目成仇,高河不太赞同,但高夫人觉得合葬能够打击儿媳,一意孤行。
胡妍美颔首:“是。”
杜伯爷皱眉:“合葬了,往后你怎么办?”
按当下规矩,合葬在一起的都是原配夫妻。高理落跟一个妾合葬,将原配置于何地?
胡妍美随口道:“不要紧,我还年轻,兴许日后要改嫁,就算不改嫁,他那样对待我,我也不想和他躺在一起。”
眼看女儿是真不介意,杜伯爷试探着道:“既然是合葬了,那梅娘确确实实是高家的人,他们也就不好问我讨要之前的聘礼了……”顿了顿,又笑着道:“你想得开最好,人死了也就是一捧土,自己睡还宽敞。”
话说到这里,胡妍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杜伯爷担忧她这个女儿是假,怕她在合葬一事上从中作梗害他将到手的好处吐出来才是真。
一时间,胡妍美心肠冷了下来。
虽说让二人合葬这事是她心甘情愿,也是杜慧娘真的不要高理落了。但在当下人眼中,高家此番作为,确实挺过分,身为娘家人,怎么都该为女儿讨个公道。结果呢,杜伯爷不止没有提出不满,还怕女儿闹起来过来劝说。
“我还有事,爹回吧。”
杜伯爷看着远去的女儿,知道她生了气,却也没放在心上,乐呵呵走了。
高家丧事办完,低调了下来。
胡妍美能感觉得到,高河待她冷淡了许多,过来接孩子都让管事代劳,如非必要,压根不与她照面。
稍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其中缘由。说到底,高河在儿子被烧死这件事上,还是迁怒了她。
胡妍美无所谓,凡事本就不可能尽善尽美,说难听点,若是高河多少在后院上放点心思,管管做事日渐荒唐的儿子,杜慧娘也不会死。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胡妍美对待孩子的事情上,很少与高河起分歧。凡是对孩子好的,她都能接受,哪怕是高河要带着孩子一起去外地巡视河道,她也从不阻止。
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成安伯府出事了。
现实被人查出杜伯爷私底下与盐商有勾结,敛财数百万,后又有杜大公子金屋藏娇……藏的娇是一位罪臣之女。
这父子俩,简直是不知死活,前后不过两天,都被下了大狱。
成安伯府摇摇欲坠,杜夫人愁得头发都白了,飞快来找胡妍美,想要让她求高河帮忙。
高河对于亲家干这样的事也挺吃惊,得知杜夫人前来立刻避开了,说是有事,急匆匆去了外地。
胡妍美听完了杜夫人的话,问:“那爹是否真的和贩卖私盐之事有关?”
杜夫人哭声一顿,擦了把泪,不情不愿地道:“我去问过,他……他真的拿了人的好处,帮着打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