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也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人。是凌天星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她前面，靠得非常近地打量她。
见她醒了，凌天星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整扇窗户。冷风夹杂着雨后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从窗口扑进来，让琳琅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窗外望去。雨不知道停了多久，但院子里还留着雨水的痕迹，草地上都是被风雨打落的花瓣，有一种别样的凌乱残缺之美。
“今天就画一幅风雨落花图吧。”琳琅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
凌天星始终站在窗前，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但是等他们吃过早餐，将画具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摆开，正式开始作画时，他画的却跟琳琅一样，是一幅落花图。
谢天谢地，终于不是画灯了。
不过对琳琅来说，这似乎是更加严重的公开处刑：画的是一样的东西，两幅图摆在一起，差距却大得让她不好意思多看。
或许，是时候开发新的活动项目了，琳琅忍不住想。
凌天睿今天不知为何没有去上班，一直留在这边。参观完两人的画作，他突发奇想，对凌天星道，“天星给哥哥画一张画像怎么样？我可以裱起来，挂在办公室的墙上。”
凌天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地在画架上换了一张纸。
凌天睿顿时大喜，连忙坐下来，摆了个自觉好看的姿势。弟弟头一回给他画像，一定要展现出作为兄长沉稳可靠、英俊帅气的一面！
然而还没等他顺着这个想法继续展开，短短几分钟后，凌天星就放下了手里的笔。
“这么快？”凌天睿有些惊讶，迫不及待地凑到画架前。
那是一幅速写。画的并不是凌天睿摆出来的姿势，更像是工作时的他。寥寥几笔，勾勒出了一个西装革履、严肃认真的形象。美中不足的是，凌天星画的是背影，所以根本看不到脸。
凌天睿脸上的期待变成了纠结，很难说这幅画能令他满意，但要说不满意，似乎也不是……
“这是天星对凌总的印象吧？”琳琅在旁边看了一眼，随口道。
凌天睿闻言，脸上的纠结消失了。他认真地看了一眼那幅画，正准备就此作出评价，就听见凌天星小声说，“不是。”
他说着，在旁边几笔勾勒出了衬衫西服的形象，示意这才是他对哥哥的印象。
——根本不需要渲染其他，服装就是他的符号。
凌天睿：“……”他现在觉得之前那幅画挺好了。
第6章 一柄剑
见陈思思和琳琅都在忍笑，凌天睿干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点事要处理，先去书房了。”
说着转身就走，还没忘将那速写从画架上取下来带走。
虽然这幅画似乎不太适合挂在办公室，但是装裱起来挂在书房或者卧室这种私人的地方，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是弟弟难得为他画的画像，这份心意当然要珍重。
陈思思见状，也跳了起来，“我去厨房看一下……该准备午饭了。”
“系统，他是不是故意的？”琳琅在心里问。
系统沉默。
琳琅也不在意，笑着对凌天星道，“其实你对凌总的这个印象还是相当准确的。”
凌天星开始画别的东西了，这是个好现象，琳琅觉得自己需要引导一下他，何况还有任务摆在那里呢，这似乎也是个拉近彼此距离的关系，所以虽然凌天星没有回答，她还是兴致勃勃地道，“我有点好奇了，你对我的印象是什么？”
凌天星看了她一眼，低头开始往画架上固定纸张。
“那我也画一个你吧。”琳琅想了想，也重新拿了一张纸。
两人沉默地落笔。
琳琅偶尔转头去看凌天星，他认真投入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却不是从前发呆时的那种滞然，而是带上了几分锋锐之气。这样子，倒是跟她印象中的旋光上神有几分相似了。
她回过头，看着自己画出来的东西，犹豫片刻，就取下来撕了，重新换了一张白纸。
这一回她落笔很快，而且没有任何滞塞之感。直到渲染完了最后一个细节，她放下画笔，才发现凌天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正站在自己的画架前看着她。
“交换？”琳琅将画取下来，拿在手里。
凌天星没有回应，直接取下那幅画，递了过来，交换了她手里的这一幅。
这大概是他自从生病之后，第一次跟人交换东西吧？琳琅没来由地生出了几分仪式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展开了凌天星的画。
下一瞬，她看到画上的内容，不由微微一怔。
凌天星画的是那盏灯。
琳琅不确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对方真的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自闭症患者大都是直觉型的天才，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发展完全出乎琳琅的预料，甚至让她生出一种脊背生寒的感觉来。她连忙戳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一次，系统却没有回答她。
“系统？”这也是从未有过的情况，琳琅不由提高了声音，生怕系统出了什么故障，那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两个难题了。而且系统出事，比她的身份暴露还要严重。因为凌天星无法证明她是一盏灯，可系统却关系着她能否顺利离开这个小世界。
诸天万界，三千三百个大千世界，三千三百个中千世界，三千三百个小千世界，还有独一无二的主世界。这些世界如此广大，即便是上神也可能迷失其中，琳琅这样法力低微的小仙，如果失去引导，根本没有独立回到主世界的能力。
——穿越之前，系统再三叮嘱她，到了小世界里不要乱来，免得扰乱时空秩序。
此刻，发现系统突然失联，琳琅不由越想越害怕。
好在她叫了十几声之后，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在。”
琳琅松了一口气，连忙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故障了？”按理说系统是神的造物，不可能会出问题。但琳琅在人间生活的时间更长，直接将它看作是人工智能。而但凡是机器，怎么会没有故障率呢？
“……不是。”系统道，“只是处理了一下冗余数据，没能及时响应。”
这个琳琅也很懂。查杀木马和清理垃圾的时候，电脑也是会稍微卡一点的。
“没有就好。”她点头，又将话题拉回原本的正题上，“凌天星画这盏灯是什么意思？她看出来这是我的本体了吗？”
“应该不会。”系统分析道，“或许是因为他对这盏灯的印象比较深刻，而对他来说，灯又是和你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就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实际上，这也是他们之前一直在努力营造的感觉。
凌天星会本能地亲近那盏灯，当他将那盏灯与琳琅等同，自然就会提高好感度，让任务得以完成。
这么一想，似乎还是好事？琳琅顿时没那么慌了。何况系统又安慰她，“就算他猜到了也没关系，最多是一种模糊的直觉，因为太匪夷所思，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更不用说别人了。”
总之一句话，只要不当着对方的面大变活灯，问题不大。
彻底放下了担忧，琳琅倒是能真心称赞起凌天星的敏锐来了。他要是做个艺术家，应该会取得很高的成就吧？
她放平心态，收起手里的画，抬头问还在看画的凌天星，“我画得怎么样？”
“为什么是……这个？”凌天星问。
他低下头，琳琅给他的这张画上，也一样没有人，而是一柄剑。虽然琳琅画技平平，但也能看得出这柄剑做工繁复、神光湛然、锋锐无比，像是一柄绝世神兵。
这是她对他的印象？
“是啊，你是一把还没有出鞘——不，是还藏在剑匣之中的宝剑。”琳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
系统并不知道，她家里其实收藏着一枚旋光上神作战时的留影玉璧。因为是在很远的地方录制的，而且战斗场面声势浩大、光影绚丽，几乎看不清身处其中的人，但这一切丝毫不影响人沉迷于他惊才绝艳的剑法。
三界之中，旋光上神虽然没有战□□号，却是许多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战神。
也包括琳琅。
所以就连画质这么糟糕的留影玉璧，她也毫不犹豫地买来收藏。
也所以，听到他战死的消息，琳琅一直觉得很难接受。系统找到她，说上神其实还没有死，只要找回散落的灵魂碎片就能复活时，琳琅毫不犹豫就接受了这个任务。
不仅仅是为了丰厚的任务奖励，更是因为想让这个人活着的强烈愿望。
她只是一个法力低微的小仙，永远不可能与上神扯上什么关系，但是这并不妨碍琳琅想看他继续风风光光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的凌天星跟她想象中的上神完全不一样。不过，琳琅相信，既然是他的灵魂碎片，总会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她也由衷的希望并相信，有一天凌天星会摆脱眼下这样的状态，破匣出鞘，绽放出属于他的光芒。
他是一柄剑。这是琳琅对他的认识，也是琳琅对他的美好祝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