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
痴剑神色忽然变得癫狂无比,她猛地朝韩卿冲来,却被阵旗拦阻,“你若是搅扰了悦容,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你都要死了,还怎么不放过我,嗯?”
韩卿一脸的好笑,“痴剑前辈,容在下提醒一句,您,是剑灵,生不在五行,死不入六道,您可是连鬼都当不成,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更不能继续守着你最爱的悦容。”
“别说了!”
痴剑疯狂撞击着阵法,“我不信,你根本不可能找到悦容的埋骨之地!你骗我!”
“还用找吗?”
韩卿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阁楼,“她不就在那儿吗。”
此言一出,痴剑好似瞬间石化般停止了撞击阵法的举动,半晌才缓缓滑坐到地上,“……你不要动她。”
“你想要的传承,我有。”
“宝藏你也可以拿走。”
“唯独只有她,不要动。”
一连说出这几句话后,痴剑整个人好似立刻就要消散一样,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一方玉简浮现在她掌心,她垂着头,隔着阵法将玉简丢给韩卿。
“拿去吧……算我求你……”
韩卿捡起玉简,没有急着探入神识,而是先扭头看向叶子涵,见对方已经剿灭了杀上来的冤魂,便冲他遥遥一笑,这才分出一缕神识探入玉简。
玉简内的确记录着一部剑法,剑法没有名字,只有四字题词——痴心不悔。
反手将玉简收起,韩卿毫不犹豫催动法诀。
冰刺落下之际,痴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怒吼道,“你这食言而肥的小人!”
“哦?前辈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天真,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呢?”
韩卿冷冷睨着被冰刺贯穿即将涣散崩溃的痴剑,“你怨我欺骗,可方才我若是信了你的话,如今的下场怕不会比你好多少,前辈,晚辈不才,在人间浪荡几年,旁的没学会,只有一件事却学得牢牢的,您知道是什么吗?”
迎着痴剑好似淬了毒的怨恨目光,韩卿一字一句道,“那就是——斩草,要除根,别留后患给自己找不痛快。”
“当然。”
韩卿站直了身子,“只有一点你可以放心,谭前辈的遗骨我不会去动。”
即将消散的痴剑眸子里骤然亮起一簇光。
“骗你的哟。”
韩卿突然低头笑道,只是眼底没有一丝真正的笑意。
那簇光一晃,终究带着满腔的怨怼与不甘彻底熄灭。
阵法中,痴剑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枚淡蓝色的珠子。
“出气了?”
叶子涵这时才走到她身后。
“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场骗人被骗的游戏里,谁输了谁搭上命而已,我何必生气。”
韩卿收起那枚珠子,余光扫了一眼还在山路上艰难向上爬的盛秋,“拦住他,我去阁楼里取点东西。”
“嗯,交给我。”
叶子涵凝视着韩卿回道。
第44章 痴心不悔
重新回到阁楼,韩卿握着那颗珠子径直上了二楼。
尽管外面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阁楼内没有受到分毫波及,依旧维持着原本岁月静好的样子。
韩卿把迷仙引放回妆台上,再看看镜中映着的自己,摇头一笑。
她把那身红衣换下,穿回自己的衣裳,再掐法诀清掉妆容,整备完,才轻吸一口气,撩开垂挂在架子上的轻纱帘幔走进内厅。
内厅的床上,静静躺着一名红衣女子,熟悉的鹅蛋脸,熟悉的眉眼,原来痴剑剑令化形之时,全然是照着谭悦容的容貌来变化的。
韩卿走到床前,将手中珠子放到长眠的女子枕边,而后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前辈,扰您清静非我所愿,请您多多包涵。”
说罢,她起身打量了一下内厅构造,内厅的摆设并不多,除了这张床,便只有一副矮柜,柜上摆着几个没有上锁的小箱子,韩卿走过去,把箱子一一打开。
箱子里分别归置着外表颜色不同的储物袋,韩卿试着探入神识,大约因为主人早已不在的关系,没受到什么阻挠就探进去了。
她捡着装有玉简材料与铸器图谱的储物袋收进通灵境,那些装着服饰的便没有去碰。
最后一个小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本泛着莹莹光华的手记,旁边还有两枚绣有鱼戏莲花图案的储物荷包。
韩卿犹豫了一下,手腕一翻,准备把箱子合拢。
“拿去吧。”
忽然间,身后传来女子声音。
韩卿一惊,猛然回头,却见方才还静静卧于床上的女子竟然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手中还把玩着她带进来的那枚珠子。
“吓到你了?”
见韩卿满眼戒备,谭悦容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床内侧,“不必怕,我不过是一缕神识。”
韩卿顺着她的手指朝里面一看,果然,谭悦容的身体还躺在原处。
“那本手记里记载着我多年铸剑心得,对你应该有些用处。”
谭悦容轻抚着掌心里的珠子,“荷包内装着我搜集来的灵植灵木种子,在我活着的时候,它们都是极罕见的,虽不知如今情况如何,你一并取走便是,若能用得上,那是再好不过。”
“前辈……”
韩卿看了眼那枚珠子,又抬眼看向谭悦容,欲言又止。
谭悦容莞尔,“我知道是你将她打散的,不过是她有错在先,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不过咎由自取、因果自担,怨不得你。”
“前辈深明大义。”
韩卿心底松了一口气,能不动手那自然最好,天绝地灭符可是很贵的。
“今年是什么年份了?”
谭悦容问。
“定武三千一百零三年。”
韩卿说完立刻补上之前的年份,“定武是三千年前诛魔之战后新定的年号,之前寒云、苏合各持续了有万年左右,后来的长明共有六千年,终止于北溟入侵。”
“哦……已经是定武三千年了。”
谭悦容点点头,“我是苏合三十五年生人,死的时候还没到长明,算一算,活了近万年,如今死也死了快一万年了。”
她自床上起身,飘到韩卿跟前儿围着她转了一圈,“死的时间太久,如今我能保持清醒的时日越来越短,这次还是你以赤云石铸剑叩门,才将我重新唤醒——起初,我以为你是来寻找传承与神剑的,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小丫头,你不是剑修。”
谭悦容在韩卿面前停下,直视着她道,“所以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谁?你又是否有决心,与那个人一同闯过炼心之境呢?”
炼心境是什么地方啊?
韩卿的问题还没来及说出口,对面谭悦容已经抬手一挥,她脚下蓦的一空,整个人立刻坠落下去!
“去寻找你的答案吧。”
谭悦容的声音自遥远的虚空中传来,“我在炼心境里等你。”
下坠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四周一片黑暗,用肉眼看不到任何物体,韩卿试着探出神识,结果连神识都发散不出去。
难道这是炼心境的考验之一?
她心想。
忽然,一只手在黑暗中握住她的手。
“谁!”
什么都看不见的韩卿立刻喝问道,并奋力开始朝回抽手。
未果。
对方握得很紧。
“阿卿,是我。”
叶子涵这句话传来的一瞬,四周暗沉入混沌的黑暗中,开始亮起星光。
两人仿佛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夜空,相拥着自深处坠落。
“你怎么进来的?”
韩卿抬眼,眸光与叶子涵相对,“你也进到阁楼里了?”
“没有。”
叶子涵摇摇头,“我守在阁楼外,突然跌落下来就看到了你——这是何处?”
“痴剑前辈说这里是炼心境。”
韩卿扒着叶子涵肩膀左右看看,星光在她的视线中涌起,向上方飞去,“这里好像天尽头一样。”
叶子涵挪开视线去看上浮的星光,“如果真是天尽头,也不错。”
“瞎说什么呢……”
韩卿捶他一下,继续打量周围试图找寻落脚之处。
“余自幼爱剑,六龄铸得生平第一把剑,甚惜之……”
就在这时,星海深处忽然传来谭悦容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留心听去。
没隔多久,那声音再次响起,将痴剑谭悦容的生平娓娓道来——六岁展现铸剑天赋,七岁背井离乡拜师学艺,十三岁出师,经由师父指点前往当时拥有着铸造师最高技艺传承的天工城,学徒三载,在十六岁那年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天工城内一名铸剑师。
至二十一岁,便凭借其高超的铸剑手艺名声大噪,成为一代铸剑大师。
二十二岁,于三界灵宝品鉴大会上偶遇情剑曲不悔,自此知道了人间情爱为何物,次年,举行道侣合籍大典。
之后十余年,两人鹣鲽情深、恩爱非常。
三十五岁,谭悦容接受天工城主委托为其子铸剑,材料尚缺一味蜃海幻珠,曲不悔为取幻珠身赴北溟,不慎殒命北溟冰海,谭悦容先是痛失挚爱,后又被人陷害导致铸剑失败,自此舍去天工城的身份,开始了一生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