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还很细心地用帘子与屏风隔开了两个居室,以及梳洗方便的地方,在最简陋的条件下,做到了最好。
坐了一天的马车,早就浑身酸软,姐妹两也没什么话好说的,进内简单分了下谁睡哪边,就各自躺下歇息了。
杏仁与核桃将家中带来的东西全都换上,她才靠着软榻闭上眼,许是真的因为她的改变,很多事情的走向都变了。
梦里喜欢上赵温窈的是兄长,现实却成了三哥,梦里在这次的围猎她根本没参加,但好似发生了件重大的事情。
可那会她正为凌维舟的事烦心,根本记不清楚了。
霍英在兴奋地摆弄她的骑装与马鞭,杏仁给她点上熏香,她望着屏风上奔腾的烈驹,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
待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小欢子在帐子外低声喊她:“沈姑娘,奴才来接您二位去赴宴了。”
沈婳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她的额头满是虚汗,背脊更是被汗给打湿了。
她梦见了在围猎时,突然地动山摇,肃王凌越为救人被山石砸中,受了重伤……
第34章
三月的天,入了夜还是会感觉到丝丝凉意,尤其是在郊外围场如此空旷之地。
沈婳走出帐篷,就被夜风吹得打了个激灵,杏仁给她披了件外袍,跟着小欢子往营地中央走去。
赵温窈就跟在她后面,一条小径狭窄漆黑,无人说话,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听闻每年围猎都是白日跑马打猎,夜里便是围炉歌舞夜宴,尤其是今年陛下亲临,又是头一日,这宴席办得很是热闹。
沈婳隔得远远的,就看到了亮若白昼的灯火,以及隐隐的欢笑声。
她抬眼朝那看了半息,仿佛山雨欲来前的祥和,他们尚不知过几日会发生什么。
她方才梦见的依旧是那本书,梦醒她只记住了此番围猎凌越会出事。梦虽然改变了很多,但改变的都是她的命运,她能影响到凌越的命运吗?
不管能不能改变她都得试着去阻止,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凌越受伤的,可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哪日发生的崩塌,若就是明日该怎么办。
不行,她得想办法今夜就与他见一面,让他有所防备才好。
她顿足未行,赵温窈也只能停下看向她:“表姐,可是有何不妥?”
沈婳眼底闪过抹坚决,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到宴席外,就见里头一派和气,足有十几桌人,围成一个圈,陛下与贵妃贤妃以及几位皇子们,坐在最中央的主桌。
上首还有个高台,正有两位壮硕的勇士褪去外袍,赤着膀子在上面摔跤,众人看得纷纷鼓掌叫好。
她四下去寻凌越的踪影,眼见那个墨色挺拔的身姿,从另一个门入内,她想要追上去,就被看见她们的凌维舟,给挡住了视线。
“婳儿,怎么来得这么迟,脸色也不好看,是不是下午颠簸得不舒服,要不要唤个御医瞧瞧?”
沈婳着急要看凌越,哪有功夫应付他,胡乱摇了摇头,“许是夜里风大吹得,太子哥哥莫担心,我没事的。”
可她越是说没事,凌维舟就越是不相信,“确实穿得有些少了,是孤失策,草原夜里风大,忘了提醒你,孤去让人取个袖炉来。”
沈婳恨不得一把将他给推开,敷衍地挤了个笑:“多谢太子哥哥,还是不必了,我可能是饿得,吃点暖胃的东西便好,你别管我了,我自己能解决。”
凌维舟平日觉得她满脑子都是吃,很是不雅,可最近却觉得她这般很可爱。
朝她露了个笑:“孤亲自盯着膳房,让他们准备你喜欢的菜,一会你瞧了保管喜欢,对了,你父亲与兄长那边皆是官员,孤带你去另一桌。”
他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堆,总算肯让出身子来,沈婳也终于看到了凌越的身影。
灯火闪动,凌越一身墨色的锦袍,坐在一群穿红戴绿的人群之中,显得尤为独特显眼。
正想寻个法子,与他坐去同一桌时,她发现,凌越那桌坐着一身明黄色行服褂的大雍皇帝。
沈婳:……
他倒是会给她增加难度。
凌维舟见沈婳没动,柔声又喊了她一句:“婳儿,程国公家的女眷都在那边,你要不要与你程家阿姊坐一桌。”
沈婳在心底后悔万分,她早该知道凌越厌烦这样的宫宴,肯定是最晚到,她就该在门口拦人!
她努力挤出个讨好的笑来,“太子哥哥,我想与你坐在一块。”
说着又想了下赵温窈平日扮可怜的眼神,微仰着头,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不可以吗?”
这让凌维舟想要拒绝的话也都说不出口了,况且他也不想拒绝,那桌坐得皆是皇嗣血亲也算是家宴了,沈婳过去也不会违和。
但他眼中还是露出了些许犹豫之
色,御桌没这么多位置,且以赵温窈的身份,是肯定够不上的。
她不比沈婳,从小在江南长大,这满场望去几乎没有认识的人,让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坐。
他一时有些两难,沈婳看出他的纠结,目光黯了黯,“太子哥哥若是觉得为难,也没关系,我这会好似也不怎么饿,先回去歇会。”
“瞎说,怎么会为难呢,孤巴不得时时刻刻同你一起,只是赵姑娘……”
沈婳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安地看向赵温窈:“阿窈,我没有不与你一起的意思。”
赵温窈赶忙摇了摇头,“我懂的,表姐与殿下本就是一对璧人,怎么能因为我而分开呢,我也识得程娘子,我过去与她们同席便好。”
说着也不等他们有所回应,就很果断地转身离开了,可心底早已要呕得吐血。
凌维舟样样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太多情,她是一刻也看不得他对沈婳的殷勤与喜爱,眼不见心烦,再者也是以退为进,让他觉得为此亏欠了她。
果然,赵温窈一走,凌维舟的目光也跟着她远去,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沈婳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并为以前自己的有眼无珠而懊恼。
“太子哥哥,我饿了,咱们能入席了吗?”
直到赵温窈的背影消失,凌维舟才讷讷地回过神,“好,我们走。”
说着竟主动地挽过她的手,沈婳本想拂开,但想到她过去的目的,只得忍了下来。
御桌上首坐着的自然是当今天子,雍成帝凌晏,沈婳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他看着瘦弱了许多,脸上都挂不住什么肉,但双目炯炯有神,气色也算红润。
他左右两边坐着的分别是贵妃与贤妃,贵妃依旧是明艳动人,贤妃她见得少,但一如记忆中的风姿卓越。
再往旁的就是几位皇子与公主,在成帝的右手边隔了几个位置的便是冷着脸的凌越,桌上唯二的两个位置,正好在凌越的旁边。
一见他们过来,凌知黎便先开口道:“我说皇兄去哪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会佳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抬起头看去,秦贵妃欢喜地朝她招手道:“好孩子,可算是来了,这一路上累不累?”
就连成帝也露出个和善的笑,让她快些坐下。
沈成延是他钦点的状元郎,也是他为太子挑的少师,足以说明他有多欣赏此人,只可惜他不是为官的料,不然以他的学识早已登上首辅之位。
但这不妨碍他爱屋及乌,也很喜欢这个长得好看又聪慧的小姑娘,这门亲事他是一百个满意的。
沈婳与一圈人见过礼,最后与凌越的目光对上。
他冷冷地在他们挽着的双臂上扫了眼,微微抬眸,嘴角勾起个讥讽的弧度,看得沈婳一阵心虚。
下意识想将手给抽了出来,可凌维舟却意外攥得紧,她抽了两下都没能抽出来,只得作罢,脸上挂着干巴巴的笑,一路跟着凌维舟到了坐席处。
而后纠结该怎么坐的就成了凌维舟了,一共就两个位置,左右两边是凌越与他三弟凌维彦。
这位皇叔父最近有些古怪,他不放心让沈婳与他同坐,可他这三弟,旁人不知他的心思,可他却明白的很。
从小他就与沈婳走得亲近,玩得要好,最重要的是他曾亲眼目睹,他三弟将沈婳写废了的纸张当做珍宝般偷偷收起。
且早早就过了定亲的年岁,却一直拖着不肯定下亲事,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别以为他不知道。
现下让旁人起身换位置是不可能了,而凌维舟迟疑了下的功夫,沈婳已经径直朝凌维彦走去。
见此他也不需要思索了,横进未婚妻与自家三弟中间,将沈婳推去了凌越身旁的座位。
待到坐定,她提起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虽然嘴都笑僵了,还要与凌维舟虚与委蛇,但好歹成功的到了想要坐的地方。
沈婳假装夹菜,悄悄地侧过脸喊了声王爷。
可那人却不动如山,仿若没有听见一般。难道是她的声音太轻了?
也是,周围觥筹交错,她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如何指望他听得见。
恰好凌维舟来得晚,要起身敬酒,她趁着他举杯朗声时,略微加重了些许音量,又喊了一遍:“王爷,我有事与您说。”
这次她确定,她的声音能被杯子交碰的声音盖住,又能传入身旁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