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控制不住情绪的性子,武叙失落一阵,敛下心绪,回道江元。
这次的事出得大,牵扯也深,据目前掌控的消息,内部牵扯进来的都有几个重要人物,都惊动到最上面了,怎么可能不过来。
“嗯,走吧。”江元应一声,拍一下武叙的肩转身出了巷子。
武叙看一眼他洒脱离开的背影,龇了龇牙,他又忘了,还要找这东西算他寄过来的那些参的帐。
——
武叙是开车来的,没多久就把江元送到了地方,王磊是他们团的人,这次事的后续主要由他这边跟进,事情还多,他没跟着江元进去见人,和江元说一声,等他忙完,就去找他算那些参的账,就办自己的事去了。
江元没回他,看一眼武叙开远的车,他上了二楼见人。
警卫员认识他,看到他给他敬了个军礼,随后就打开了门:
“领导等您有一会儿了。”
门打开,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穿着一身军装的长者正在打电话。
那是江元的领导谢清河。也是把江元一手提拔培养起来的人。
看到江元,他没说话,但很快他手朝江元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过去坐。
江元过去了,但没直接坐下。
谢清河瞥一眼他,笑一下,朝那边说了句,你们看着办,就挂掉了电话。
江元等他挂好电话,看过来的时候,对他敬了个军礼。
他也很严肃的回了一个。
“行啊,你就从来没让我失望过,这次任务又完成得不错。”
敬完礼,谢清河肃容散去,笑看向了江元。
“刚才安全部门那边还给我打电话,一定要把你要过去。”
“还有,荣家那个老家伙,自从知道我让你转业到运输队,三天两头打电话骂我,说我把他的算法要员弄走了。”
“要不是我挡着,他早来这边把你弄他那研究所去了。”
“怎么样,你也修养了两年多了,在这期间,还完成了这么大个任务,让这周围都抖了几抖。”
“差不多,我给你压着的那份转业声名,能够撕了吧?”
“你要再不回,你副师的位置我给你留不住了。”
当初江元伤重,还没治好就提出要转业,他一万个不同意。
江元是他亲手带起来的,是他拿来当接班人培养的。
还没确定伤能不能治好,会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他就怎么也不可能由着他来。
他直接压了江元的转业申请。
但江元这个人倔驴一样的,非要转业。
人还躺在床上,就天天电话来烦他,要不就是让人一份份的转交申请书。
他拿他没办法。
正焦头烂额之际,安全部门那边联系上他。
说从江元完成任务没击毙还留了口气的那个人掏出一点消息,这次的事,很可能牵扯到部队内部。
对方似乎是从衢县那边走的消息。
衢县,恰好是江元的老家。
谢清河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一个,既能暂时阻拦江元转业,又能顺便调查一下衢县那边事情的两全其美的法子。
让江元养伤期间,负责“最后一桩”任务,以卧底身份回衢县调查部队机密走漏的消息,还有对衢县进行大盘查。
江元本来就对邵刚的死耿耿于怀,得知邵刚临死前说的话是真的。
哪怕他还重伤着,他依然没犹豫就接受了谢清河的任务。
为确保万无一失,让人相信他就是因伤退役。
哪怕明知衢县医疗条件差,他依然坚持以病体回了上溪村。
为了这个,谢清河花了大人情请了个军医随行去照看他。
在上溪村养了半年,还因伤重被退婚后,江元身上的伤终于好了,从部队“转业”了。
因为先前就得到衢县那边运输队可能有问题,江元理所应当的分配到了运输队。
当初谢清河和他约定好,如果他身体没问题,又完成了任务,到时候再说转业的事。
江元当时只想找到害死邵刚的害虫,答应了下来。
如今已经两年多过去。
江元没立即回,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有个事一直没找到机会和您汇报。”
谢清河看一眼江元的神色,他脸上的笑微敛:“什么事?”
江元顿一瞬,从上衣内袋里把他先前给文莉看过的那块怀表递给了谢清河。
“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您应该看过无数回我的政审资料,我妈妈是被我姥姥战乱时捡回来的。”
“这块怀表,是我妈妈遗物,我已经证实过,这是当初家里姥姥把她捡回去的时候,她身上唯一带着的东西。”
江元简单把事情陈述完,就安静的待在一旁等着谢清河发落。
但谢清河眼睛视线却一直落在他手里拿着的怀表上,仔细注意,他的手指还轻轻颤着。
过了一会儿,他把怀表慢慢打开,看到里面那张照片后,他眼眶兀然红了。
许久,他从上衣口袋里也摸出一块怀表。
那块怀表看起来很新,锃亮锃亮的,但仔细看,就不难发现,它和江元递过去的那一块是同样的款式。
他把怀表打开,里面露出一张和江元递过去的怀表一模一样的照片。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事?”谢清河抬头看向江元。
江元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谢清河手里的那块怀表,他眼眸震颤一下,倏然抬头看向了谢清河:
“您......”
谢清河知道江元要问什么,他低眸又看了一眼照片,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他:
“照片上的人是抚养我长大的人,那小姑娘,本来该是我的未婚妻.....”
“我父母牺牲后,我流浪街头,当时还是地下人员的婶娘找到我,把我带了回去亲自抚养,过了一年,媛媛出生了。”
“她还在襁褓的时候,叔父就告诉我,那是我的未婚妻,是他和我父亲做下的约定。”
“她从小就乖,算是我一手带大的。”
“媛媛快五岁那年,叔父接到个秘密任务,要他阻止鬼子在衢县这边的细菌实验,同时解救当时在衢县被抓获的重要人员。”
“为掩人耳目,叔父带着我和媛媛以带小孩儿游玩的名义来的衢县。”
“那天,叔父说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让我和媛媛在饭店等他。”
“媛媛当时不愿意叔父走,叔父就把身上的怀表取下来给了媛媛,告诉她,当怀表里的针指向中心点的时候,他就回来了。”
“怀表上有叔父婶娘的照片,媛媛当时还小,看到照片,再看到怀表的走针,就没闹了。”
“叔父当时很着急,交代我照顾好媛媛没多久就走了。”
“叔父走后,由我陪着媛媛在房间里玩,我们住饭店二楼靠窗的房间,没玩多久,外面响起了叫卖糖葫芦的声音。”
“媛媛最喜欢吃糖葫芦,但因为她糖吃多了,已经开始烂牙,平时婶娘都管控着她。”
“这会儿叔父和婶娘都不在,媛媛知道平时我最纵着她,就闹着我,一定要吃糖葫芦。”
“一串糖葫芦,出去买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答应了下来。”
“我和媛媛说好,她在房间等我,我买好糖葫芦就回。”
“媛媛应了下来,我想着她一向乖,应下我的事还没有没做到的,加上就出去一会儿,我也就没去请人来看着她,锁好门直接出去了。”
“卖糖葫芦的人是流动的,等我下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问着人追出去两条街,才找到卖糖葫芦的人。”
“我买好糖葫芦,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担心媛媛在饭店等急了,我慌慌张张的往回跑,却没想到,这时候,大轰炸来了……”
谢清河回忆着当年的那一幕,已经过去几十年,依然记忆犹新。
“当时天上到处都盘旋着飞机,一个个炮弹打下来,想往前面走根本不可能,我躲避几次也没能走出一条街,还被炮弹碎片划伤了腿。”
“我没法子,只能暂时找地方躲起来。”
“等到炮弹停息,我匆忙跑回饭店,房间门大开着,媛媛已经不见了......”
谢清河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他喉咙哽着,眼眶也越来越红。
许久,他才轻轻吸口气,抬头问道江元:
“你妈妈,她,是不是,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谢清河问出来,向来流血不流泪的人,两行泪已经滚了出来。
哪里能没吃苦呢。
江元刚进部队的时候,他就盯上了江元,之后就开始了解他。
他的家庭情况,这些年来,他早摸得透透的。
他有个懦弱的父亲。
他原来心疼江元,现在他开始心疼他的媛媛。
本来该被他们捧在手心里成长的娇娇,因为他的疏忽,把她给弄丢了。
让她流落在外,饱受苦处,嫁给一个懦弱的人,患病了都没钱没地方治。
把自己活生生痛死了......
时隔多年,原本被剜过一块肉,还没长合的心再次血淋漓起来。
江元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么一段。
他选择在今天把事情汇报给谢清河,是他已经容忍不了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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