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
酷盖这金冠肯定是掺了水的金器吧。
她虽然前世今生都不爱好珠宝, 但咸毓觉得自己相关的基础常识眼光还是有的。
啧啧,怎么瞧着好像是铜的?
不过是金是铜不重要,酷盖这样戴着还挺好看。
咸毓光顾着欣赏着古代男人货真价实的发型,殊不知此刻的楚蔽在衣料下的后背早已紧绷。
在她转过身后、视线投注在他后背时,楚蔽就早已察觉到了。
需知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他人,本就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处境。
他方才已是勉强忍耐她的毫不知情了,此刻她竟然还不老实地转过来看他。
楚蔽知晓她周身并无任何武器,而她亦是穿好了干净衣裳后再回的头。
若不是知晓她为人的脑子偶尔会另辟蹊径,他这几息早已不可能在忍下了。
然而,毫不知情的咸毓这会儿似乎还没看够。
一会儿想着酷盖头上的这顶铜冠会不会是他最值钱的家当了。
一会儿回忆小时候中学化学课上,当时是怎么教检验不同金属密度的小实验来着?
总之是全还给化学老师了,而她才不可能折腾这种穿越学霸们的游戏呢。
而且就凭她自己的肉眼,咸毓敢肯定:这肯定是铜掺……
“!”
她的思路还没结束,前方的酷盖却骤然转身,接着咸毓看见转过身来的酷盖莫名其妙地陡然暴起,一只铁钳就擒住了她的双手!
这突如其来的把咸毓吓得:“……?!”
楚蔽眉间拧起。
换作是其他情形,她这般早已在他手下死了好几回了。
咸毓怎么可能懂得楚蔽练武之人的后背危机感,产生的条件反射。
她只见到了酷盖突然就暴跳如雷了。
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像一只小鸡仔一样看着他。
“美人,”外头正好响起了团儿的疑问声,“美人你换好衣裳了吗?”
里间的咸毓正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为什么抓我?!
楚蔽自是忍不了他的后背再继续被盯下去了。
他仍冷着脸擒着她的手腕。
而面前这人却满脸难以理解,眸中竟然还带上了质问的神色。
“美人?”团儿再次问道。
差点忘记回话的咸毓缓了缓,连忙对外回道:“啊哦……我快好了!”
她正想要试图挣扎,就听见外头歇息完的团儿继而说道:“那奴婢进来替美人收拾脏衣裳……”
“不用了!”咸毓不由地提高声量,她和不知道怎么就同她僵持上的酷盖相视一眼,连忙借口道,“我,我还没穿好裤子!”
楚蔽:“……”
果然,团儿闻言回道:“这有什么?”说着人已经往里间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道,“稍后奴婢再重新给你挽个发髻。”
形势突然就在这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咸毓都没时间疑问酷盖为什么抓她了,她平时消极怠工的大脑却要以直逼光速的极限来造出阻拦团儿的话术。
与此同时,咸毓竟然发现自己还有余光瞥见她脸旁的酷盖阴沉下去的脸。
“你身后的簪子!”咸毓先胡乱地喊了一声。
团儿果然脚步一顿。
“团儿你快帮我看看是金的还是铜的?!”咸毓脱口而出。说完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什么鬼话题。
“……哦。”团儿虽不知所谓,但还是悉听遵命。又转回头了脚步,去了长榻旁。
咸毓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而用口型质问一旁的酷盖:你怎么啦?!
她眼神示意他的大钳子:快松开呀?!
楚蔽冷着眼,复也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手。
他在警示。
她在迷惑。
因为心情紧张,咸毓的呼吸都有些变粗。
楚蔽的身量高出她许多,她呼出来的热气全拂在了他的脖侧了。
咸毓哪知道她毫不知情间,先是挑衅了他的后背危机感,又是在他动脉脆弱处翩翩起舞。
倏地,她的手腕被她钳制得更加用劲了。
咸毓全然动弹不得,欲哭无泪,甚至都开始两厢矛盾地纠结她应该叫团儿别过来,还是喊团儿过来救救她。谁来帮帮她,撬开大钳子。
“美人,”团儿拾起了长榻侧边的簪子,“这簪子是……”
“肯定也是铜的对吧!”咸毓抢话道。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酷盖肯定是因为脸面问题,怀疑他戴的以假乱真的掺铜发冠刚才被她偷偷发现了!
所以酷盖才变得不舒服了……肯定是这样的!
咸毓说完为表真心,努力蹙起认真的眉头,用眼神向楚蔽解释。
——我也不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呐,殿下!
——我知道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们都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呐!
楚蔽见着她突然生动起来的眉眼,不知所以。
“……这簪子是白玉制的呀?”团儿站在长榻边,对美人的指鹿为马百思不得其解。
咸毓:“……”
“……啊哈哈,”咸毓在之前确实没留心自己戴了什么簪子,干笑道,“玉的呀。”
“嗯,”团儿可惜道,“可这玉簪的确摔裂了几道缝,瞧着再碰几下就要断了。”
饶是没有被咸毓摔下地时直接磕到,但玉制的簪子本就易碎。
“那团儿你帮我捏着它吧!”咸毓机灵地趁机胡说八道,“我想给它留个全尸!”
“……”身旁的楚蔽睨了一眼她的脑勺。
咸毓毫不知情,接着补了一句:“我换好了,这就拿脏衣裳出来给你。”
说着她再把视线转到了面前的酷盖上。
两个人这时才发觉,互相对上的脸之间贴得好近。
有别于咸毓在两人第一次相逢时的假山洞里就留意到了他的长相,楚蔽此刻是才初次正眼瞧看了她的脸。
青丝扰乱脸颊,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红润,清亮的双眸就好似迷踪失路的幼鹿、不,亦像是憨头憨脑的大鹅……怎会有如此两种丝毫不一又相交融的眼珠子?
楚蔽终于松开了擒住咸毓的手。
咸毓赶紧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好脾气地朝楚蔽抿了抿唇,转而收拾一旁的衣裳,打算就此先出去。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托着两套衣裳的咸毓不由地停下了动作。
团儿在殿门口迎人。
来人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琴砚。
琴砚脸上挂着友善的笑意:“经美人可好些了?我家娘娘派我送些药膏过来。”
她们正是一直瞧着并未有医官现身球场的入场口,想必是这后宫人情冷暖,小小不受宠的经美人自是不被司药司的人上心,派人去请了后还许久未至。
于是太子妃就趁此派她过来了。
团儿谢了后回道:“好些了,没伤着筋骨,美人正在里间换衣裳,快要出来了。”
“那就好。”琴砚笑着说。
她端着手里的托盘,被团儿迎进了殿里。
里间的咸毓一听外头的声响,顿时又面临进退两难。
怎么又来新的人了。新来一个人,就多出来一个新的风险。
她本想着自己抱衣裳出去后,就和团儿在外头再歇下去,让酷盖一直在里间避人。
可现在又来了外人,那她是该就此出去呢,还是继续呆在里头以防万一又有谁又突然说要进来。
咸毓难以抉择地看向楚蔽。
楚蔽倒认得,太子妃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棋砚是有些腿脚功夫在身上,而此时来的琴砚并无察觉声响的耳目能耐。
于是他微扬下颌,示意咸毓不妨出去便可。
咸毓点点头,随即比了三根手指,抱着衣裳转身走了出去。
琴砚见了人,笑着请安道:“经美人福大命大,看样子毫发无伤,那大家就都能放心了。”
咸毓摇头,没有听懂对方的糖衣炮弹,直言道:“我还是擦破了一些皮的。”
怎么可能神奇到毫发无伤。
琴砚:“……”
“……那奴婢带来的药膏正好派上用场,”琴砚有意将话说得顺其自然,“太子妃很是关心经美人,她说若不是她急于突破经美人在球门前的防线,也不会害得经美人的马儿受惊……”
“不会!”咸毓皱起眉来,这太子妃的人也太好了吧,她记得分明是那个熊孩子娃娃脸男孩的失手,太子妃竟然还觉得是她的责任,咸毓认真道,“太子妃莫要这么想,是我太紧张了,难当守门员的大任。”
至于娃娃脸,咸毓也不怪他,还默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问责,只希望当时兵荒马乱的,能趁机错放他一马。
琴砚闪了闪神色。她们亦是打探过这个经美人的名声,如今见来,果真是个“天真”得好相与的人。
她继而笑着说道:“经美人贵人有福,若是眼下已无大碍,不如受了太子妃的不情之请,再前去马场观赏比赛?”
啊?
咸毓没想到她们又来邀请她。早知如此,她刚才一定好好装一把腿瘸。
这被女主请去见人的福气,给她也不要。
琴砚见经美人面露犹豫,便乘胜追击道:“经美人身带着伤,此后坐在看台上便可,也好为太子妃和各位主子们喝彩助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