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才之事,樵夫便已经默默起疑了。这二人先前的所作所为,怎么看都像是处处存着自相矛盾呢?
樵夫毫不避讳地拆穿道:“教她服用那般急于延绵子嗣的药,难不成婆家施压了不成?可你二人若想,成亲后圆房不就成了?”
楚蔽自然无心与此人多加解释,他冷冷说道:“你口述的药方若有碍,你到也‘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这是在警告他必须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不然他拿他试问。
此人的气势不差,樵夫也略微颤了颤自己的身子。
他虽多年散漫惯了,却并未伺候过什么富贵人家,可他眼下也瞧得出来,这二人相貌非凡,许是什么大户人家之人?
大户人家就是麻烦,樵夫摇头、看着转身便要离去的楚蔽,还油嘴滑舌地打听道:“该不是你小子另有隐情?”
楚蔽刚要跨出门槛去的脚步一顿,但他并未就此回头,而是接着又动身走了出去。
樵夫如何才想以为,楚蔽皆不放在眼里,他才不在乎旁人如何作想。
这厮与其问这些不该问的,不如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脑袋。他方才也警告过他了。
连樵夫也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这冷面男子才真是个世上数一数二油盐不进之人。
可他也并不恼,这不,还有一个脑袋迷糊的小娘子么。
嫌他方子是否无碍,他倒要打听打听,这对男女到底是在这事上为何有碍了呢。
小亭内的咸毓正双手托腮,手肘支在并排曲起来的双膝之上。
她见楚蔽两手空空地走了回来,一时之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有些迷茫的神情。
而她口中已经问了起来,脱口而出地问道:“我们不抓药了吗?”
走进小亭的楚蔽闻言,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问道:“你想喝?”
两人之间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一瞬的寂静。
还记得方才那个樵夫所说之言。
若是喝他开的那方子药,便暂且……
因此若不喝那药,便意味着……
咸毓努力地回过神来。
心道自己光天化日之下,怎满是黄颜色的脑子。
这时楚蔽已坐回了她的身侧,此时的他双眸深沉,看着她低声问道:“你以为呢?”
咸毓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颊红意又冒了出来。
他问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这一刻咸毓深切地感受到,遇事不决、她不如就此摆烂,于是她回道:“我都行啊。”
楚蔽闻言,神色不变地颔首。
他实则自然还是先紧着她身子康健为好。
樵夫慢了几步跟回小亭之后,便见到这对年轻男女又腻歪在了一起。
他其实至此也没想明白,这对男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也并无真想打探他人家中事的意图,更多的则是打趣寻乐一番罢了。
当樵夫一踏进小亭,咸毓便收回神来了。
在她看来,她和楚蔽可谓是在这神医里“漏了老底”了。就算是以往她在路上碰到的有缘之人,也并未和她们姐妹亲近到告知这些事的地步。
而这樵夫依托职业身份的便利,顺道还得知了他两不少的私事。因此此时的咸毓难得对人竖起了提防,一心想着可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然而樵夫本就正存着这份心思呢,他轻快地上前,也坐回了石凳上,笑嘻嘻地问道:“你二人打算何时要孩子?”
全阵以待的咸毓一点儿都不害臊了,她一本正经地反驳道:“你怎像是那般专门催生的长辈呢?”
樵夫一听,看来真有大户人家的戏码?
那他听一耳朵也无妨啊,反正他独居此山也不会说出去丝毫。
于是他也不怕挨揍地随即问道:“哦?你真当被婆家催了?”
咸毓完全在状况之外,所以也没有感到什么尴尬之情,反倒疑惑地问道:“什么啊?难不成你也被催过?”
她本来只是随口接上一句,没成想樵夫听了只有,脸色却是一顿,让人忽略都难。
咸毓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又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樵夫瞬间已经恢复了自己原本打趣的神色,接着说道:“像你二人这般的,也是稀客,若日后你喝了药之后仍感不适,尽管再上山来寻我复诊。”
他这句话算是回复方才楚蔽警告之言的承诺了。
唯有咸毓不知情,所以她还诚实地回道:“我二人今后还不一定再路过此处呢。你若一个人住得寂寞了,要不再寻旁人玩?”
樵夫:“……”
这女子到底会不会说话?!
“我怎会感到寂寞?”他立即反驳道,“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
咸毓:“那你方才为何一直热情招待我们留宿?”
“……”樵夫气急,“我那是想与他辩论‘女大男小’……”他说道一半忽然一顿,“算了。”
反正一旁的某人显然是一副不想与他一般见识的态度。
不过这也甚是气人!为何此人年纪不小,还不把他这个年长之人放在眼里?!
咸毓见樵夫欲言又止的模样,反而更加主动关怀了起来:“没事的,你莫要不要好意思说。毕竟长年累月一个人住在山里的确孤单,不孤单才奇怪呢,其实你可以……”
“你可莫说了!”樵夫只能讨饶道,“我谢谢你的好意,我就偏要一个人住下去!”
他发自肺腑地说道。
咸毓只能点点头:“好吧。”
看来是这人真喜欢一个人独处?
那她就不说了。
这时,一旁寡言少语的楚蔽却忽然问道:“你家人呢?”
樵夫顿时身形一僵。
他嗅到了自己即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
楚蔽在这之前的确并不打算与此人一般见识,但他两先后回到亭子里时,他也是瞧出了此人“贼心不死”、竟然还妄想从好相予的咸毓口中套些趣事出来。
既然如此,那楚蔽自然不会再放过他了。
西边的太阳在半空中好似摇摇欲坠。碧空白云仿佛近在咫尺。
此时山巅小亭中的局势也是急转成了另一边。
楚蔽凉凉地问樵夫道:“瞧你年纪不小了,难道还未娶妻生子?”
他犀利地问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厮方才是如何打趣他二人的,他可还都记着。
樵夫果然眼瞧着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了,又嘴硬地回道:“我不娶妻又怎了?天王老子都管不着啊!”
这脾性倒又像是个古怪的神医了。
咸毓也八卦了起来,她好奇地问道:“原来你是逃避亲事才跑到山上躲起来的吗?”
樵夫今日可谓是越战越勇了,他一把站了起来,朝二人反攻道:“那你二人便是逃避婆家催生才跑出来的!”
然而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所以咸毓一点儿都不露怯,反而还能随口胡诌回道:“我们二人是蜜月旅行,你不懂。”
樵夫当然不懂,他因此迷惑地问道:“何谓‘蜜月旅行’?”
楚蔽自然也从未听说过,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攻讦樵夫:“你这般做,你家中之人如何作想?”
被诛心了的樵夫气得跳脚了,他立即反驳道:“我家人早不在了!谁还管得着?皇帝来了也管不着我!”
作者有话说:
樵(神)夫(医):嘤嘤嘤,他们两人联手二对一,嘤嘤嘤
楚·下狠手·蔽:谁让你没老婆。
“……”勿cue,已吐血。
咸·好心·毓:啊这,那你自己医治自己不就行了吗?
第235章 咸鱼穿进宫斗文
也不知道哪一句话触碰到他的逆鳞了。这樵夫咋呼起来的模样, 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稳重。
不过咸毓倒觉得无妨。
楚蔽也冷漠以对。
他们两人对此都没有觉得被冒犯到,樵夫却觉得自己鼓起来的气像是泄了一个孔似的难受。
他攥紧了自己腰间缝缝补补多年的旧衣裳,接着又松开了五指。
“也罢,”他上前也坐在石凳子上, “我年纪尚能长你二人一辈呢, 不跟你两一般见识了。”
话虽说出口了, 但他的眼睛还是骨碌碌地转,左右瞧看咸毓和楚蔽两人, 最后忍不住问道:“你二人坐在此处多无趣, 怎不想点儿有趣的事儿来做?”
原以为他们二人上山之后总能兴奋些,没成想会是这般模样。
咸毓懒洋洋地侧头看向他。
有趣的事?
“吃食?睡觉?”这是现在她觉得最有趣的事了。
樵夫一脸失望,转头看向楚蔽, 再次问道:“你娘子怎这般懒?”
他一个外人都感叹上了。
楚蔽冷冷地递给他一个眼神。
“与你何干”的意味十分明了。
樵夫:“……”
险些忘了这冷面男子更是无趣之人。
他那个悔呐。原以为自己迎上山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小年轻,自然能热闹上一阵子, 但眼下“戏台子都搭起来了”,难不成到头来只有他“自唱自瞧”吗?
樵夫又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咸毓、和侧首观云的楚蔽,心道先前山脚下时怪不得自己会误以为这两人在闹变扭,因这两人相对无言的样子, 不知道还以为合不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