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见两个人突然站起身来看她,她迟疑地将自己的一双脚缩了缩, 越缩越近, 脚跟子都贴到门槛壁了,差点儿都不太能维持身体的平衡了,她却继续好奇地问道:“你们……”
两个黑衣人手托空碗冷冷地看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些搞笑。
凶人也凶不了, 恐吓也不大行。真当是主子出身,天生的拿她没有办法。
瞧, 前头那个信心满满以为能拿她有办法的,眼下正不知怎地气得吃不下晚上这顿呢。
咸毓垂头看了一眼自己吃了一半的饭菜,再次抬起头来,接着轻声问道:“你们是去添饭吗?”
两黑衣人:“……”
她肯定是故意的!
这回他两也领教了。
别看她一脸怯怯的眼神, 带着一丝恳求, 像是在求他们放过她似的。实则她就是把软刀子!专门来气人的。
气得这两人决定找人换班。
就这么拿着空碗筷走人了。
紧接着从天而降了两个明显是吃完后蒙着脸的黑衣人。
咸毓的搭讪失败, 愿望落空, 到底是有一点点低落的, 她继续吃着碗里剩下的一半,做梦都想着之后会不会有夜宵。
“那个……我还能蹭下一顿吗?”咸毓试探地问两个新换上班的黑衣人。
“你赶紧吃完, 就剩你一副碗筷了。”一位黑衣人冷冷地说道。
其实是想让她吃嘴里的, 少唠叨。
但是咸毓听着就像是他们嫌她吃饭慢。
看来他们日常作息管理这么严格的吗?连洗个碗筷都要准时行动吗?
“其实等会儿我自己洗也行的?”咸毓有点好心地说道。
黑衣人皱着眉头望过来, 直觉她这是又要同人唠叨了。
“你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吃完吧!”
大夏天的火气本就大。别以为她眼下身份略微微妙, 她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念经了!
“哦……”咸毓没敢再争取了。
他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都是严于值守的人。
咸毓昨晚虽全程闭着眼睛,但一路上也是听了全程的刀剑交击,所以她也懂得千万不要把这种脾气大的人当场惹毛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干嘛生气。
黑衣人们其实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脑子不太聪明的嫔妃,他们只负责动手办差事,犯不着动口,问话的事又不由他们来问。
等咸毓吃完后没多久,那个灰袍男子再次现身了。
天色渐渐灰了下来,西边火红一片。
咸毓刚才稍微打量过这间屋子,这里除了没有床,桌椅等都是有的,看着像是用来招待的厅堂,只不过提前封了窗门用来准备关她。
再过会儿就要起灯了。如果这里是正经的民宅之地的话。
咸毓坐在被他们拉回原处的椅子上,看着灰袍男子也远远的落座。
她不知他现在又来找她说什么,但这样会让她往自己时日无多的可能性上去猜。
这人看着病恹恹的,但从刚才看来,他脾气是跟那些黑衣人有点靠拢,都是一言不合就像是点了爆竹似的,不知道怎么就不开心了。
咸毓不想触霉头,但她也不想跟人相对无言,所以她主动寒暄了一句:“……嗨,吃了么?”
可她说完之后,面前仍旧寂静了下来。
“……”
她不知道灰袍男子被她气得没胃口,并没有吃晚上这一顿。
事情弄得有些焦头烂额了,这是他所料不及的。
方才他们的人出去偷偷打探过了,外头风平浪静,坊间一点儿传闻都没有,宫外根本没有追捕的风声……可更关键的是,宫里竟然也是相安无事!咸池殿没了一个经美人的事情竟然并丝毫没有败露出来?!
——这毫无动静便是最大的动静!
他们眼下捅了娄子了。
灰袍男子在心中已然思索了不少。
他们虽然不怕事,但棘手的便是这个经美人,如今外头的一切迹象颇为诡异、他们显然仍有可能是在被另一方人马暗中追捕,那么他也不能将她带到王爷跟前去。
而先前他原也不必将她带到王爷跟前去的,他本来只要当晚问过话便可。
因此眼下他打算先将要问的给问了。
可他还没开口,她倒先问东问西的。
灰袍男子不想回她的随口问题,而是幽幽地抬眸看向她,平静地问道:“经美人,事到如今,望你能配合我等。”
咸毓双手放在身前,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杀猪的还要要求猪崽子配合一下不许挣扎吗?
不过别的人可能做不到,她或许还真能做到。
所以咸毓倒没有回复他。
她当这是默认了。
但这落在灰袍男子眼中,便成了她不肯低头的意思了。
灰袍男子用帕子掩了掩自己差点咳出声的嘴,苍白的面上没有什么好脸色,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警告:“我不打算对你客气,你若是知晓……有我这么一个人,那你也该懂得最好老实回我的话。”
他不管她与王爷之间或许有着什么男女之情互相纠葛闹变扭之类的私事,他眼下得把话问了,这才是他明明白白的职责,剩下的等办了差事之后再问王爷如何处置这人也不迟。
可咸毓有点听不懂他的话了:“啊?你还要问我什么话?”
“……”什么叫“还”要?他先前未曾问过吧!
灰袍男子捏着锦帕,皱眉直言道:“你听我问便是。”
适才门口那一出,几个人已经同他告过状了。他自然是防范她也同他瞎扯皮。
咸毓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大致听懂了。
原来……这些人还是要先问她一些什么问题?
她有什么好问的?难不成还是什么经典台词?
灰袍男子再次开口道:“经美人……”
“我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咸毓直接回道。
这种死前问对方可有什么临了的愿望的怜悯环节太过于烂俗了,她也是有点儿骨气的吧,她不需要这样的环节。
“……?”
灰袍男子刚要说出口的问题,就被她这奇怪的一句话打断了。
他带着病容的脸色越发白了些。
——谁要听你同王爷之间男男女女恩断义绝的放言?!
今日真当是糟透了心了!
“我问你!”灰袍男子毅然决然地快速说道,“你可知你身边许是有些什么秘密?”
咸毓低垂下去的眉眼忽然颤了颤。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么突兀的一句问话。
灰袍男子紧盯着她的脸:“亦或是……你的殿里有何特别之处?”
他这两句话像是开山石似的炸响,咸毓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问第一句的时候,她以为他们八卦到了她暗地里和人有交情。
他问第二句的时候,她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因为他的这个推测是准确的。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要问她这种问题?
幸亏现在她不用先搞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男主的人,男主在打听她的殿里的消息了?
看来他们几个皇子真的在争夺什么龙脉了!
咸毓头脑反应算是快的了,并且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
可灰袍男子岂是那种容易糊弄的。
他虽看不出她的脸色,但是光她没有瞬间接话的那一刻,他便必然会起疑了。
“经美人?”他再次冷冷地问道。
咸毓自认自己也只有面部的演技能够撑着一些,至于现场编话的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了这个男主身边的心腹。
毕竟这种角色太特殊了。
男主的人,能把她从宫中掳出来,的确是能力过人。碰上这种人,她一个小虾米怎么智斗得过来呢?得亏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挣扎,现在倒能借机少一点儿焦虑。
咸毓抬眼望向他。
她决定不回话。少说少露馅,并且还能再看看这人是什么意思。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眼神示意他。也不管他会不会接收到她眼中的意思。
灰袍男子既然起疑了,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她的神色。
他只顾接着说道:“经美人,你也知属下为王爷办事,你最好是老实告诉我。”
他不信她眼中的迷茫之色。
天色暗了起来,这时黑衣人上前点上了一盏蜡烛。
咸毓默默地望过去了一眼。
看来这里算是民宅了?
她也猜得出他们不可能半个晚上的奔波是带着她冲出了皇城。毕竟一国之都的城门也不是随便能逃脱出去的。
再加上咸毓知道了他们是男主的人。男主肯定不会大费周章地把人带到很远再处理。而现在看来,带她出宫解决的原因难道是顺便想问她殿里秘密?
可咸毓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目前的局面还算暂时能安全一会儿,咸毓趁机思考了一下,厚着脸皮问道:“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她一问这个话,灰袍男子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怕她又耍他!
虽然不痛不痒的气人,但他也不想再受这个气。
咸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机会难得,她立刻将自己的诉求说了出来:“我能再要份夜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