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卿点头,侧开身子,好让开一条通道让他进入书店。
但是青年并没有挪动步伐,而是紧随着于卿的动作注视她。
他的瞳孔微微颤动,苍白的面色令他在雨中看起来如一朵即将破碎的花,脆弱地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开人间一般。
“怎么了?”于卿问。
青年稍微靠近了一些,然后伸出手,在于卿放在身侧的手掌前停下来了。
于卿没有动作。
因为此时的纪知看起来很危险。
并不是他会对于卿做什么,而是他有可能会面临什么。
正如他的属性一样,如果不找到一个可以提供给他支撑和养分的宿主,他就会立刻破败下来,然后陷入泥泞里死去。
“我做了一个噩梦。”纪知说。
他目不转睛盯着于卿,手指却没有再往前分毫。
“我梦见你离开这里了,毫不留情离开了。”
睫毛处的雨珠坠落,落在他的眼眶处,和他脸上的雨水融在一起,又像是眼泪一样。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不要离开这里……”
他重新陷入了刚才的噩梦之中,不断重复一句话,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
于卿观察了一会,然后用指尖触碰了一下纪知的手。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瞬间,纪知猛然回过神来。
他瞪大了双眸,从濒死般的病态中清醒过来。
“进来吧,外面还在下雨。”于卿说。
“……嗯。”
纪知进入了书店,于卿就将门重新关上了。
班渡站在书架旁边,看着纪知就这样走进书店,眼眸内的阴翳隐藏在了阴影之中。不过转瞬间,他的面上扬起和此前别无二致的笑容。
“是卿姐姐的朋友吗?这个时候过来,好奇怪。”
纪知站在于卿的身后,对这个还穿戴着围裙的少年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
“我去找一找有没有干爽的衣服,你现在这里等一下。”于卿说。
纪知点头,站在原地不动了。
“卿姐姐去吧,但是要快点哦。不然晚饭就冷了。”班渡说。
于卿离开了。
书店的主人离去后,班渡的笑容完全消失了。
他面露讥讽,上下打量了湿漉漉的纪知,而后嗤笑,“病了很久吧,竟然还没有死透吗?”
纪知没有答话,安静地和一朵花一样。
班渡也没有恼,而是转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渐靠近纪知,最后在纪知一米处停下来。
“我以为,三个月前你就死掉了呢。”
少年的笑容是平淡的,但眼底的恶意翻涌如同沼泽。
他微微张开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纪知说了一句话。
“被卿姐姐拒绝了爱意的你,当初可是崩溃到哭得晕厥呢~”
作者有话说:
嘿嘿,考试考完了,面试的时间定在月底,现在只剩下论文了
我试一下能不能空出时间来日更,更不了的话那就隔日更
——
第6章
“那个时候,差点就死了吧?”
“不过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每天都病恹恹地待在病床上。如果不是卿姐姐看在你有点精神疾病的份上偶尔去看上你一眼,你早就和你那一堆没有用的花花草草变成泥土了。”
少年的笑容逐渐扭曲成了一种名为嫉妒的恶意,“真是恶心啊,用着一副病恹恹随时都要死掉的躯体,就这样拉住了卿姐姐的注意力,还成为了可以固定来往的朋友什么的。”
“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呢?”
纪知的睫毛轻颤,挪动的唇喏喏说不出话来。
是啊,为什么不现在就去死呢?靠着一副随时都会死去的躯体,苟延残喘活在这个世界上,卑鄙且病态地攀附在她身上,就是为了汲取一切能够让他活下去的养分。
如果离开了她,会死亡。
如果就这样死亡,则会在死前就感受到比死亡还要狰狞的痛苦。
记忆在不断回潮,回到了那一个还算风和日丽的下午。
他紧张又惶恐,站在她的面前,就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他想告诉她。在他人生所经过的所有路途中一切都是灰白而阴暗的。而那浓重的迷雾,则是将他摆脱灰暗的唯一。
那话语还未说出口,就被她拒绝了。
并不是多么冷漠的语句,也谈不上多温柔。她就是站在那里,望着他的眼神一如既往。
“我和你并不认识。”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仅此而已。
但这样的话瞬间击垮了他所有的理智,随之而来的痛苦令他头晕目眩。
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就这样流出眼眶。
他能够感觉到,这句话就和死神一样,瞬间收割了他几乎所有的生命力。
哪怕后来的他在医院的病床上奇迹般清醒过来,也无比确定,如果无法被她纳入视线,如果无法被她注视,自己一定会死亡。
如果没有于卿,他会死。
而到了现在,面对班渡充满恶意的言语,纪知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咔哒。”
楼梯处传来的鞋跟踩踏木板的声音,不过片刻,于卿就拿着一件毛毯出现了。
“这里没有衣服,只有毛毯,你勉强一下。”
班渡的笑容瞬间转换成一个没有什么恶毒心思的单纯少年笑容,对于卿展露出了无比可爱的笑容。
“那现在可以吃晚饭了,卿姐姐。”
纪知主动接过毛毯,然后将它披在身上。
班渡翻书一样的变脸速度不会让他感到一丝的诧异。
他到这里来只是想要见一见她罢了。那个噩梦惊扰了他整整一天,只要想到她有离去的可能就浑身忍不住发抖,连思考都做不到。
在干燥舒适的毛毯包裹下,纪知空荡荡的脑子终于活络起来。
这让他忍不住再次回忆起从前翻来覆去在脑海里过了成千上万遍的画面,最后在回忆的末端,又添上了今天的场景。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跟着两人一起上桌,很是娴熟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喝。
没饭吃无妨,人在这就好。
这样行为在班渡这里看得牙痒痒,但表面上两人不认识,还得在于卿这里装作懵懂单纯的模样,所以班渡也只能强迫自己扬起笑容,端出主人家的待客之道。
“这位先生和卿姐姐认识多久了啊,我都没有听卿姐姐说过你。”
纪知依旧呐呐不说话,喝一口咖啡暖暖身子后,就这么盯着于卿看。
这架势,就让班渡回忆起今天中午的卫鹤安也是这样的。
任谁说话都不搭理,就一心一意盯着于卿,好像世界上就只存在于卿和自己两个人似的。
实际上,别说卫鹤安和纪知,就是班渡自己都恨不得全人类快点死光光就剩下自己和于卿,这样为了地球的繁衍两人就可以理所当然在一起了。
当然,这个想法异想天开,难度堪比于卿现在就扭头对他说“班渡我好喜欢你哦”。
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没有影响到于卿。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厨艺不好的缘故,于卿对食物的态度相当认真。
她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眼前的晚饭,对纪知专注而凝神的视线没有任何的不舒适,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班渡见纪知不搭理自己,也不会再忍着恶心强迫自己去和情敌说话。
因此,一顿饭时间下来,气氛竟然还有些祥和。
等吃过晚饭之后,班渡很是贤惠将两人的碗筷收拾好。
处理好了碗筷,几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有些尴尬。
纪知也没有那么冷了,但不妨碍他继续披着于卿的毛毯充当充电宝给自己充电。
“叮咚!”
于卿打开手机,发现是卫鹤安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是询问她明天是否还去咖啡厅。
于卿想了想,给了对方肯定的答案。
主要是她刚失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还不如去目前来说熟悉的地方看看。
发完了信息,于卿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竟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恍惚,原来已经九点多了。
从睁开眼确定自己失忆开始到现在,原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遇到了那么多的人。
轻轻晃了一晃脑袋,于卿就打算回到自己的双层小别墅去休息了。
于是她站起身,告诉班渡她要回家的事情,还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
叮嘱好小孩子,于卿就询问纪知的意见。毕竟标签上是好友,多少得表达一下关心。
纪知则是看起来正常多了,全然没有刚进门那会随时都要碎掉的感觉,就是看着依旧脆弱。
“我只是想要见你一面而已,我现在满足了。”纪知说道。
他的唇角微微荡起一抹笑意,就连眼眸都温柔得不可思议,配合着那脆弱的姿态,看着确实让人生出一种面对花朵一样小心与怜惜的心情。
当然,于卿除外。
标签说了是好友,那就是好友。何况于卿自己也察觉不出自己对这些美丽皮囊有多少触动的情感。
从咖啡厅遇见死人开始,于卿就知道,自己在情感上的感知,是比较低于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