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恒：“可以吧。”
“那便不与诸位再同行了。”
桑灵犀与人群分开，去南华殿上香。
人群还未走远，就见到南华殿的上空突然出现散发着神光的七彩祥云，将刚至的夜色照得宛如白昼。
“圣人显灵了！！！”
安静的空气中，这句话传出了很远。
作者有话说：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辛弃疾
“天行健……”——《周易》
“朝闻道，夕可死矣。”——《论语》
第116章
桑灵犀对天发誓,自己并没有想要搞什么大动作。
她只是将希音的翎羽放到供奉台上，代替希音向圣人还愿。
转达“虽然我很想立刻去仙界追求老婆，但我现在还是个孩子,只能努力长大，争取在千年之内飞升”的意思。
以及她“我飞升可能还有点早,您能不能帮单身龙转交一下信物”的愿望。
然后圣人像就绽放出辉煌的金光。
再然后，她就进到了梦境中,见到了在仙界中的庄周圣人。
圣人如同鲲鹏梦中那样，是看起来很有童心的老人。
桑灵犀毫不怀疑，这位会看小猫舔毛看上几个钟，会半夜潜入海中看鱼是不是睁着眼睛睡觉,即使是在村口下棋,也会笑着看别人悔棋而不是悔棋的那个。
总之，当人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情不禁地忘记世间的纷扰烦忧，忘记对功名利禄，钱财美色的渴求,心情变得缓和，逐渐又换做淡淡的愉悦。
情不自禁地发出“今天真好啊”的感慨。
此刻，她也情不自禁地想要拍自己的大腿：我好像追求的就是这种心情！
就像人上班就是为了下班一样,她想要赚钱,也仅仅是为了追求美好的生活。
并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也并不是为了升级而修炼,是为了看到更美丽的风景，为了更贴近世界。
当人在重复地追求同一个小阶段目标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产生“我不就是为了干这个的吗”的错觉。
好在她及时地醒悟了过来,还没有被过盛的名誉所捧杀，沉迷其中。
桑灵犀回过神，朝着圣人深深行礼：“见过庄周圣人。”
不愧是圣人，仅仅是看一眼，就能够让人产生感悟！
庄周笑着揣手：“昆仑离仙界太近了，所以动静有点大。”
她抬眼悄悄看他：“真的吗？”
“嗯，还有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他坦然承认。
“人打造的冰冷神像很多时候就像是背景，即使有人在神像前谈论渎神的话题，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但是假若神像突然给出什么回应，就能得到很有意思的反馈。”
“嗯……昆仑的人不常在神殿讨论这类话题，通常他们只会在想吃东西的时候，偷偷掰我的供奉。”
“他们最近还掰了供奉道祖的云片糕，使得道祖在九霄拉着我们讨论了很久‘辟谷之后到底应不应该再进食’的问题。所以我觉得，为了防止下次再开展类似的，没完没了的讨论，我得吓唬吓唬他们。”
“好，现在有三个让我显灵的理由了，这说明我今天的决定完全正确。”
庄周异常健谈，但跟村头随机抓人唠嗑的老奶奶不同，他说话非常风趣幽默，让人跟他唠三天三夜都不觉得腻。
桑灵犀没想到昆仑的弟子看起来那么正经，居然会偷吃供奉。
更没想到，远在仙界的道祖，会为了这个问题专门喊人过去讨论。
刺激。
当她在心里呐喊“八卦再多来点儿”的时候，庄周又突然接入正题。
“你是来昆仑问道的，但昆仑并没有能回答你的人，所以我来了。”
你需要，所以我来了。
桑灵犀听完十分感动，差点儿直接给他跪下喊师父。
但想了想，还是维持住了矜持。
庄周接着又开始讲故事。
这次讲的是世人皆知的，庄周梦蝶的故事。
他在梦里变成了一只蝴蝶，飘然于梦境。
梦境连接三千世界，包括仙界。
庄周于梦中神游四方，见宇宙之状阔，天地之无常，自然之美丽，愉悦忘我。
醒来时便同时拥有了庄周和梦蝶的记忆。
放在现代，这是一个哲学故事，但放在修仙世界观中，这就是一个真实故事。
他与一只梦蝶签订了本命契约。
不知不觉中开始了修行。
“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年纪大了才发现，我依然如年轻人一般精力充沛，身体健康。”
庄周摸着胡子，笑着说：“那个时候，我坚信自己就是蝴蝶变作的，只要度过这一生，就会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中。”
然后他就飞升了。
成圣是在飞升后又过了数千年才功德圆满，造化成圣。
桑灵犀虽然也是做了个梦就跟梦蝶结下本命契约，但她自问对世界没啥贡献，没有那么高的目标和精神境界，能够飞升就不错了。
“所以您对我的修行有什么建议吗？”
“去玩，去追逐，去体验。”
庄周给出了一个精简但是惊人的答案，见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笑呵呵地说：“你的功法不就是如此吗？”
桑灵犀练的是一门可以依靠睡觉增加修为的功法。
理论上她确实可以躺到飞升。
但身边的人都在卷，她虽然佛系一点，却也算是勤学。
“勤学苦练者，心有高山，越过高山，或茫然不知向何处去，或向新岳而去，或下山修得圆满。我们道家，修行的向来是下山而非上山，是无为而非干涉，是看透而非执念。”
庄周说完，又开始举例：“就像道祖，并未在意有人偷吃了自己的供奉，而是在意修行者是否应该追求口腹之欲。此为生灵之本性，却非修行之所需，求食不免落入凡尘，压抑又仿若在违背自然天性，因而讨论了许久都没有结果。”
“你可有什么见解？”
桑灵犀若有所悟，重复了他的一句话：“是看透而非执念。”
“弟子偷吃供奉，是因为他们难以下山，被束缚天性，所以偷吃是对红尘的执念，并非是在顺应天性。”
庄周笑了：“你很有我这一脉的天赋，要拜入我的门下么？”
跟梦蝶有缘的人，千年万年难有一个。
他自然心生亲切。
而且他比较喜欢四处玩，书写的不少，讲学是几乎没有的，在门徒千万的一群圣人里像个异类。
道祖之前还骂过他，说：“你是圣人，教化生灵是你的职责，结果入你这一道的弟子全是照着经传学的，你不觉得难为情么！”
他反省了两天，溜去北冥找鲲鹏玩，发现仙界的鲲鹏居然已经辞世多年，便在下界中寻找合适的鲲鹏，助其飞升。
然后发现了桑灵犀，觉得对方与自己有缘，便颇为关注。
桑灵犀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然后得知幻术一道本就归在庄周门下，理论上修行幻术的都是他的弟子。（照这个理论，全部的修道者都是道祖的弟子）
正式拜师的话，他会管她的修行。
相当于记名和真传的区别。
但所谓的管她修行，也只是送给她两本有关于梦境世界的经传。
经传百分之八十都是在讲故事。
桑灵犀并未失望，能够找到组织，在研究梦与幻的路上找到新的方向，就已经很好了。
她向圣人深行一礼，再直起身时，手中还扶着三炷香。
而香炉里的香已经燃烧殆尽，供台上的应龙翎羽也消失无踪。
她怅然若失地收回手，准备离开。
一转身，就被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一跳。
人群挤满了南华殿外的广场，多到让人怀疑全昆仑的人都到场了，更恐怖的是，这些人的目光比殿内的蜡烛都亮，仿佛要将眼珠子瞪出眼眶一样。
桑灵犀试探地往前走一步，领头的几个人往前直冲三步，吓得她后退两步，后背撞到供台。
她干笑着问：“诸位这是……”
止水道人将一干师侄赶回门外，自己端庄地走进来，走到桑灵犀的身边，还是没有绷住脸，好奇地问：“圣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她：“呃……”
桑灵犀觉得自己的修行还没有到家，承受不住这么多人的关注，所以决定瞒住关于自己的部分，让别人遭殃。
“圣人说，道祖被偷吃了供奉，拉着他们探讨了很久‘辟谷之后到底应不应该再进食’的问题，所以他想吓唬一下他们，让他们明白，神像虽是人造的，但也是会显灵的。”
门外的弟子开始疯狂后退，摔到地上被人踩了，也捂着嘴疯狂蠕动。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偷吃过，但包庇的罪名，几乎没有人能躲过。
止水道人没想到答案竟是如此，她有些难堪地捂着脸：“真是丢人丢到仙界去了……”
然后转头，目光犀利地看向管年轻弟子的六师侄，也就是弟子们的六师叔符虚。
符虚：“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当时罚的他们面壁思过三日。”
昆仑的神像不是没有显灵过，但那都是昆仑出去的神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