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小身形,蹲在鸾车门口的白孔雀冷不丁发出一声冷哼。
桑灵犀眨眨眼睛,偏头去看这只传说中“很自卑”的白孔雀。
在花纹繁多，色彩艳丽的鸟雀中,纯白的却是很少见,因而也很令人惊艳。
更何况这是一只神兽。
威武霸气,浑身充斥着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气，但没有开屏合在一起的尾羽看起来毛绒绒的，手感很好的样子。
瞧见她眼中的惊艳之色，白孔雀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但依旧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势，没有过来和美女贴贴的想法。
傲娇已经退环境了！
桑灵犀心道，又摸了一把乖乖的青鸾，才依依不舍地上车。
鸾车外边看着不大，里面却是三室一厅。
进去是厅堂，三间屋子在不同的方位，避免尴尬，而不进屋子时，三面就会变成窗子，显示外面的风景。
非常精巧的空间之术。
因为过来时为了省时间乘坐白孔雀，姬君昊没有带侍女，他本想亲自招待客人，却见桑灵犀抬手召唤出两位人偶，为他们煮茶倒水，找出瓜果点心摆上。
桑灵犀：“我跟茗若情同姐妹，不讲客气，大公子可不要怪我喧宾夺主。”
他失笑摇头：“你不怪我慢待便很好了。”
蓬莱特产的灵茶在炉上烹煮翻滚，清新的香气弥漫开，一种安逸的情绪也弥漫开。
三人开始聊起天。
姬君昊想着小妹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蓬莱那么久，先是讲了很多关于家里的事情，顺便给桑灵犀梳理一下他们家的关系，以免她到了地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人际关系。
蓬莱奉两大家族为首。
一个是姬家，另外一个是现任仙主所在的姜家，两家世代为友，多有联姻。
关于蓬莱仙主到底落到哪家的问题，也并不如外界猜测的那样竞争激烈。
因为蓬莱仙主必须是大乘期，而都到大乘期了，多半不会在意权利。
姬家的大乘期是姬茗若的父亲，姜家的大乘期是她的舅舅，她娘她大哥都是合体期。
蓬莱小公主的含金量可见一斑。
而作为蓬莱小公主的挚友，桑灵犀并不需要太过在意其他的人，认得清重要的几个人就行。
这次举办法会的，是姬茗若的族叔，冰灵根分神期大能，人称寒鹤真人。
如果说姬茗若的舅舅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仙主形象而随身携带一只仙鹤，那么这位寒鹤真人就是真的爱鹤成痴。
他一生未曾成婚，每日与鹤为伴，剑为妻。
“所以他非常不喜欢舅舅，你要是见着他，不要谈到我们舅舅。”姬君昊叮嘱道。
“但是四叔还是很喜欢我的。”姬茗若补充，“他答应我在法会之后单独给你答疑。”
九代之内唯一的女孩子，自然稀罕。
况且是她这么好的孩子。
冰灵根少有，分神期的大能更是少见。
桑灵犀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她拉着姬茗若的手，感动地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姬茗若温温柔柔地笑了笑：“你对其他的妹妹也是这么说的。”
“嘿嘿。”桑灵犀心虚地扑进眼前这位妹妹的怀里，好一阵哄。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介于还有正经人在场，很快恢复端庄懂事乖巧的样子。
之后又聊了些蓬莱的风物。
例如桑灵犀曾经听到过的，能够驮起一座雪山的驮世龟，例如夜晚会在礁石上唱歌诱惑猎物的鲛人，例如偶尔会乘蛟出游的龙女。
桑灵犀：“我在一只蜃龙留下的幻影里见过一位龙女，莫不是同一人？”
蜃龙心脏幻影的后半部分，是巡游的龙女和她的宫殿。
根本不是什么遗落的古迹所在。
看完幻影的慕鸣玉想必是十分郁闷。
“东海只有一位龙女。”姬君昊接着讲述了这位龙女的故事。
前面有提到过，龙族的女性地位低下，终身不能离开族地，主要定位就是生孩子。
在东海龙女的小时候，她遭到的便是这样的待遇。
她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不该过这样的生活，因此一直勤奋修炼，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天，龙族来了一位拜访者。
那位拜访者说：“我想要一条龙给自己当坐骑。”
龙族上下震怒，誓要将其斩杀，以儆效尤。
那人敢来龙族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准备完全，竟是以一人之力对战十数条龙而不落入下风。
这场战斗持续了半个月。
最终，一直坐镇族地的龙族大长老出面，去迎战那人。
龙女抓住机会，问其他同伴要不要一切出逃。
同伴皆是摇头。
“已经习惯了，离开这里，我们也不会过得好。”
但是她们谁也没有透露龙女的计划，还帮着她遮掩痕迹，在离开族地之前，龙女将自己的名字改名为龙女，打算带着同伴的份一起迎接新的生活。
龙女拼死逃到东海，遇到一只雄性的蜃龙。
她很紧张，觉得对方会将自己扣下来当做妻子，或是将她送回龙族。
蜃龙说：“我喜欢迁徙的飞燕，洄游的鱼，路过的行人，也喜欢从遥远族地而来的你，但这并不影响我独自过一辈子。东海有蛟龙一族，已经数千年没有化龙的蛟，想必会欢迎你。”
又数百年，龙女成为蛟龙的王，乘驮世龟，携众蛟巡游东海，世人便以东海作为她的封号。
蜃龙远远地望见她，直至死亡，那一幕也仍旧被他的骸骨深深铭记。
桑灵犀补完这个故事最后的一部分，三人心里都有些复杂。
这应当是一个圆满的故事，却不知为何，竟叫人生出伤感来。
姬君昊：“蓬莱于海滨的一座城池之外栖息着一条蜃龙，不妨去看看？”
蜃龙在成年之后，会寻找适合自己的入海口定居，之后几乎不会挪动一下，但海水有潮汐迁移之变，浅海区说不定哪天就变成陆地了，蜃龙又是爱睡觉和做梦的，很容易出龙命。
所以有些蜃龙会与附近城池的主人签订契约，让对方维护自己的居住环境并照看自己，而自己周身聚集和诞生的宝物可以交给他们。
真龙栖息之所，就是乱石堆，时日久了也遍地是宝贝。
何况“诞生宝物”的范围还包括了脱离蜃龙身体的物品，比如自然掉落的鳞片和鬃毛，以及蜃龙在黄昏时吐息产生的蜃影泡泡。
蜃影泡泡用特殊的法诀固定，就是蜃影珠。
蓬莱便是蜃影珠的唯一出售方。
当然，现在还要加上学会蜃龙秘法的龙尧（这小子靠这个捞过不少钱）。
桑灵犀听到姬君昊的建议，笑着说：“天底下没有不想见到蜃龙的幻术师。”
哪怕只是见到蜃龙制造海市蜃楼的场面，对她这个阶段的幻术师来说，都会带来巨大的启发。
青鸾双双引颈长鸣一声，加快了飞翔的速度。
“距离法会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在飞燕城待两日再启程。”
——
飞燕城是少有的海边繁华城市。
这里的热闹，和中州的热闹有所不同。
在这里可以看到五湖四海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穿戴风格，不同的口音，有名门子弟，也有满身风霜的散修。
有人如桑灵犀一样慕名前来游历，有人是向往海中的宝物与机遇。
桑灵犀走进城门不久，就有人迎了上来，伶俐地问：“几位可需要引路和包打听的？”
此人面庞稚嫩，个子不高，修为勉强筑基，看起来颇为讨喜。
叫她觉得新奇又觉得亲切。
导游啊……不知道这里的导游会不会跟现代的一样黑。
她回头问另外两人：“你们对飞燕城熟悉么？”
姬茗若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
以前身体不好，活动范围只在蓬莱岛，她对书院都比对蓬莱周边熟悉。
姬君昊：“我倒是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公事，没有好好地游览过。不妨先让这位小兄弟带我们逛逛，若是逛不好，我再唤人过来引路。”
“几位贵人要去高雅的场所，无需别人领着，照着最高那几栋楼去便是，但若是单纯想要游览飞燕城的风土人情，选我最合适不过了。”
那少年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热情的态度少了两分浮夸，多了两分尊重。
桑灵犀笑了笑：“如此，便麻烦你了。”
“不麻烦，两位仙子倾国倾城，这位公子也是人中龙凤，能跟你们走在一起，是我的福分。”
少年满嘴吉利话，引着他们往城中走。
不一会儿进到一处市集中。
人口流动量大的城池，市集与娱乐场所的面积比其他城池要多很多。
桑灵犀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悠悠地说：“这里的人，不似方才路过的街道多。”
“方才路过的，是飞燕城最大的金龙街，初次来这里的人自然会往热闹繁华的地方走。”
少年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她的敏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那边的商户都是只从一个客人身上赚一次钱，卖的东西看着漂亮，实际上的质量未必那么好。就是鱼目混珠……只要吹的好听，人家不懂行的依然会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