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面对谷颜颜目光里的期盼,傅子意率先移开视线。
他看向狐酒,嘴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狐酒眨了眨眼,深灰色眸子淡漠地回望过去。
双目相对,她朱唇轻启:“她说的没错,是我打的。”
语气坦然,完全不像打了人被找上门问罪的模样。
见状,遥清掌门微不可查地往后退了几步,人家师徒的事不在必要的时候,他跟着掺和什么?
他看看热闹就好。
傅子意目露凶光,几乎是逼视地盯着那双灰眸,全无往日冷静自持的姿态。
但那双眼睛里无论接收的是他怎样的情绪,皆是不在意完全没有任何波动。
面对这样的她,傅子意心中不可抑制的生出火气,语气不善地质问。
“为什么打人?”
傅子意这句话,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打人,又像是在质问她因何变得不在乎他了。
仅仅六十年而已,就能把她对自己的感情磨灭掉吗?
狐酒若是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说不定会冷笑一声。
瞧他这想的,洛酒当年回到玄天宗,还想找个人问问呢。
“她占了我的住所,师尊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别人乱动我的东西。”
“还有,就是这张脸……”
狐酒轻声说着,边走进谷颜颜,微微俯身捏着她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
末了嫌弃地“啧”了一声,评价不合格的商品一般:“单是瞧着,就很伪劣。”
随着狐酒的话音落下,场面寂静了一瞬。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过,狐酒能将其中让人看得清楚却不敢道明的龌龊,说得如此直白。
“你这个贱……”
谷颜颜也被狐酒直率的话弄得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挣开狐酒掐着她下巴的手,张嘴就要辱骂她。
“啪!”
只是还没骂完,就被狐酒飞快地甩在脸上一巴掌,立刻消了音。
她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淡淡道:“闭嘴。”
或许是,因为褪去了朴素简约的弟子服,她发丝间雕成小莲蓬的流苏微微摇曳,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
这一巴掌狐酒可没收着力气,谷颜颜的面颊迅速红肿起来。
她撇了撇嘴,想哭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毒哑了,“赫赫赫”得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谷颜颜登时心里惶恐不已,她慌忙看向傅子意,拼命指着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说不出话了。
可从前对自己百般宠爱的师尊,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女人,一丝余光也没分给自己。
傅子意一错不错地盯着狐酒,眼神里带着浓厚的探究。
的确,像扇人耳光这样极为侮辱人的事情,恪尽职守的洛酒是不会做的。
这等反常的行为,让傅子意心里冒出一个想法,难道小酒也“看”到了那段记忆,或者是被夺舍了?
傅子意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剑,剑尖锋利比在狐酒的身上。
都这般明显了,狐酒要是再感觉不到,她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狐酒转过身,同样面对着傅子意,不偏不倚的任他打量。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怎么会这样。
傅子意眉头紧锁,心里一沉。
狐酒知道傅子意方才在干什么,只是很不巧,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她和那些夺舍别人的孤魂野鬼不同,狐酒能进入有缘人的身体,那是经过身体本人许可的。
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查不出一丝不对。
第87章 团宠文里的大师姐(8
“师尊?”
狐酒唤了一声,傅子意慢半拍地去看她。
少女灰眸清亮,故作疑惑地问道“是谁把她带回来的?还把她安排到我的住所。”
此时,狐酒完全“忘记”了谷颜颜之前,嚷嚷的那句‘这是师尊给我安排的住所’。
看热闹的遥清掌门冷哼了一声,忍不住责怪地剜了傅子意一眼。
当初傅子意决定要收谷颜颜为徒的时候,他就强烈的反对和劝说过。
谷颜颜那张脸任谁看了不会多想?
洛酒还没死呢,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呢。
可傅子意怎么就想不明白这点,脑子像被驴踢了。
带长了这样一张脸的女孩回来,现在好了,翻船了吧。
真是糊涂!!!
傅子意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眼神躲闪:“是我带她回来的,师尊看她可……”
没等他继续编完,狐酒点了点头。
嘴角的浅笑落了下去:“师尊为何要把她带回来?难道是实在想念小酒?所以找了个赝品缓解思念。”
“不是,师尊以为你……”
说道此处,傅子意闭了闭眼,像是痛苦到再也说不下去。
“以为我死了。”
狐酒利落地帮他念出来,她缓步逼近傅子意。
微微抬头,言语笃定:“对吗?”
她直视傅子意那双生的很有韵味的眼睛,字里行间都不掩讥讽:“我的好师尊啊。”
“长明殿里那盏属于洛酒的命灯,没有灭就代表我还活着,你连等我出来都不想等,不过才六十年,这黛洛阁就被另外一个人霸占了。”
她一字一句皆敲在傅子意心上,让他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摇晃得更加剧烈,好似下一秒,就会狠狠摔在地上。
“我是真想不清楚,师尊你对小酒的喜爱只是因为这一张脸吗?”
“那般平庸蠢笨的人……师尊,你说她配当小酒的赝品吗?”
狐酒眉梢微挑,戏谑地问出声。
她很期待傅子意的回答,可面前的男人却紧抿着唇,不作声。
没意思。
“掌门师叔,我能把黛洛阁烧了吗?”
狐酒侧头看向遥清掌门,认真发问。
已经脏了的东西就应该实行火葬,变成灰烬融进土里。
遥清掌门登时一头黑线,他无奈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狐酒。
委婉劝说:“师叔知道你因此事不高兴,但也不必做得如此极端。”
“要不这样,整个玄天宗上下的居所,任你挑一个喜欢的搬过去,好不好?”
就算遥清掌门再怎么“纵容”狐酒,也不可能任由她刚回来就放火烧屋子。
还是在玄天宗三峰之首的云痕峰,这要是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听。
玄天宗亲传弟子回来以后,第一件事竟然是放火烧房子,这像什么样子。
狐酒听着遥清掌门哄小孩似的语气,心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只明白了遥清掌门不会答应,可他答不答应又如何。
狐酒只是告知他而已,并不会因为他的回答而改变主意。
“真的不行?”
“不行。”
最后走流程的重复一遍,得到相同的回答。
狐酒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在心中和小赤对话:“把黛洛阁烧了。”
“真的烧了?”
小赤安安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儿,现在也知道了黛洛阁是酒酒之前住的居所。
它有些不确定,犹豫着问了一遍。
“烧。”
狐酒回了它一个字,简明扼要。
小赤听出她话语里的决绝,挥着翅膀开始在黛洛阁各处点火。
玄天宗的确不错,但狐酒对于待不待在这儿都无所谓。
并不是说,她必须待在这儿才能飞升,才能完成任务。
哪里修炼不是修炼,无非就是孤身一人,身后没有师门庇佑。
说实话,狐酒并不认为这玄天宗能帮她多少,并且,玄天宗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物或人。
若宗门里真的有人在乎洛酒,上辈子会直到她身死都没有一个人去帮她吗?
狐酒不相信傅子意说谎的本事能瞒天过海,一言两语的就哄骗住全宗门的人。
那些人,无非就是不想惹火上身,装聋作哑,当作全然不知。
洛酒之前一直都是玄天宗的天之骄女,但被傅子意剜了灵根后,她就成为一个废人还堕入魔道。
直白点,玄天宗之所以重视洛酒,那是因为她身上的价值和利益值得他们去关照纵容。
同理,一旦洛酒身上没有任何利益。
那他们又怎么会因为洛酒这个一介废人,去得罪名声赫赫的朝光真君。
废人就是废人,不值得,无论她之前多么优秀,站的有多高。
洛酒和宗门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不过洛酒前期看的并不真切。
她自小就在宗门长大,师尊细心呵护着养大,师弟们也很友好。
洛酒把宗门当成自己的家也可以理解。
一步因,一步果……
倘若,洛酒没有把冷血自私的玄天宗当成家,也许结局会不太一样吧。
按照洛酒宁死不屈的性子,在师尊要剜她灵根她反抗不成时,大概只会拼尽全力致所有人重伤。
幸运的话,还能拉上一两人陪葬,随而将自己的灵根捏碎,然后自刎。
玉石俱焚,总比屈辱的死去要好。
前世,为何洛酒的结局为何如此憋屈。
因,她心底永远存着一丝对师门的情感,不愿相信接受现实。
狐酒不会,对她来说,除了洛酒的那些记忆。
她对整个玄天宗都是陌生的,谁又会对一个陌生的地方产生留念和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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