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一向爱惜属下,断不会做让属下送死或者让女属下做屈辱之事,他这是怎么啦?
岑三没敢多问,只是恭顺地应声:“是,属下这就去。”
这回,岑三走得有些缓慢,似乎是在等待谢昀的呼唤,只是,当他走远了,身后依然没有声音,便握了握剑,放心离去。
岑三走后,地上的尸体以及血迹已经被屋子里的五六个属下清理干净,岑四吩咐他们各自隐藏去。
见谢昀垂眉深思,身上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宛如潜伏在暗处的黑豹,危险又让人推崇。
岑三善武,岑四善计算。
他觉得谢昀过于倚重岑三,总给岑三派太多任务了,心里有些心疼这位哥哥。
他缓缓走到谢昀身前,笑眯眯地提议道:“王爷,其实你不用事事都找三哥,找属下也是可以的。”
谢昀瞟了他一眼,冷然道:“岑三好使。”
语气虽然依旧是冷漠的,但听得出对岑三的欣赏和绝对信任。
……
岑四一时语塞。
这言下之意,是否暗示他不好使?
瞧见谢昀戴上狐狸面具,背负着双手往外头走,岑四赶紧跟随过去,讨好地笑道:“其实,属下也挺好使的。”
谢昀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瞧见不远处荀馥雅正蹲在回廊处痛哭,忽地漫不经心地说道:“行,你让王氏将女儿嫁给本王。”
岑四脸上的笑意僵了:“王爷你这是故意为难属下吧。”
谢昀转眸,冷冷地瞪他:“怎么就为难了?”
面对谢昀的不悦,岑四擦着虚汗解释:“据属下所知,王夫人最讨厌的男子就是王爷您这种了。若王爷变成容太师那样的男子,那这差事属下肯定办——成。”
说到“办”字时,谢昀手中的利刃悄无声息地搁在他的脖子上,都轻轻地刮着肌肤了。
岑四吓得冷汗涔涔,赶紧赔笑:“王爷,属下、属下只是开玩笑的。”
“不好笑!”
随着冷漠的话语,利刃入肉一分。
岑四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脖子流血了,顿时吓得魂儿在空中转悠了一圈。
情急之下,他想到今日之事,谢昀对周媒婆与许荣定然是厌恶至极,便讨好地笑道:“那,那属下叫人去揍那个许荣一顿?让周媒婆不敢再为荀姑娘介绍对象?”
谢昀深邃的冷眸里隐隐跳跃着兴奋。
“脑袋暂且留在你的脖子上。”
他以诡异的手法,迅速收回利刃,转身迈步,走向在夜雨中哭泣的荀馥雅。
瞧见喜怒无常的主子走远,岑四才松了口气。
他刚才是在拿生命在开玩笑啊!
他低声嘀咕,困惑不已:“很奇怪,主子以前可是开得起这种玩笑的,怎么如今变了个人似的?”
身旁的属下亦有同感,附和道:“对啊,主子以前虽然狂躁,脾气不好,但从不会对我们这般冷漠。”
另一名属下道:“感觉冷血冷淡骨子里了!”
又一名属下惊叹:“太可怕了!”
……
说到这,众人皆沉默。
雨水忽然不再淅沥淅沥地下着,忽然变得细碎起来,纷纷扬扬地飘荡着。
夜雨中,荀馥雅孤身只影地蹲在走廊里,抱着双膝,伤心痛哭。
谢昀悄然来到她的身旁站着,居高临下地凝着她,削薄的嘴角弯起。
“吵架了?”
荀馥雅没有抬眸看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谢昀本想向她伸手,听到这一声“嗯”,空中的手凝住了。
娇软的话音带着哭腔,让他的心头一热,不禁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每回他在折腾她之时,她发出的低微呜咽声总是这般。
娇软中带着哭腔,撩人又勾心。
重生一世,虽然恼恨这女人,但是无可否认,抵挡不住这个女人不自知的诱惑。
他本想将人一把拽起来,捏着她的下颚,就荀家之事狠狠地逼问她,羞辱她,折磨她,让她抵偿上一世背叛自己的罪。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他改变了注意。
他蹲下身来,与荀馥雅挨着,想着若是这一世的谢昀,会如何应对。
在荀馥雅抬起泪目看过来的那一刻,他切换了表情,轻轻地撞了一下荀馥雅,一手摘下面具,一手凑近荀馥雅的脸上。
荀馥雅猝不及防,与他四目相对,眼神胶凝着。
不知不觉,当年那双清澈带笑的琉璃眼眸,此刻变得深邃冷漠,带着深不可测的幽暗。
令人安心,却又令人畏惧。
在鼻息缠绕之间,两人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起来。
谢昀的唇鼻凑得很近,鼻子已经轻刮着她的脸颊了。
在她以为下一刻这人就要亲过来时,这人却挑眉痞笑,带着惯常的不正经:“因为本王?”
“……”
荀馥雅别过脸去,面色绯红,心跳加速。
她伸手捂着双颊,觉得很不好意思,刚才她居然想他亲过来,疯了吧!
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被他取笑,她生硬地转移话题:“王爷,今日之事,谢谢您。”
这样可爱又羞涩的荀馥雅,上一世他不曾见过。
上一世的荀馥雅当他的妾室时,总是戚戚然然,僵硬麻木,不会向他流露出如此有趣的表情。
在他看来,这样灵动可爱的荀馥雅,实在太勾心了!
他有点妒忌起这个世界的谢昀!
他敛了敛神色,身子靠在荀馥雅身上,心里琢磨着,也许,伪装成荀馥雅喜欢的谢昀,人就不会再逃跑了。
荀馥雅不知道谢昀在想些什么,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照模照样地用肩膀碰了他一下,羞涩又紧张。
谢昀被她这一举动惹得心痒难忍。
他来了兴致,抬手用指尖勾着她的脖子,眉眼间难掩风流:“怎么谢?”
迎着那双带笑的眼眸,荀馥雅感觉他的手在脖颈处摩挲,颇有□□的味道,登时警惕起来,下意识地挪开些。
这可是在家里头,王氏的地盘,怎能任由这人胡来?
为了阻止这人胡来,她故意提出对于谢昀而言,沉重的话题。
“王爷,你恨先皇吗?”
果然,提到这个问题,谢昀的兴致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郁的心情阴郁的表情。
他抬眸看向湿润有些凄冷的夜空,在心里头问自己。
恨吗?
不知道。
人死得太快了,恨意还没来得及聚拢,人就不在了,怎么恨?
他淡漠地说道:“人都死了,恨不起!”
语气虽然很淡,但这一句“恨不起”却道尽了无奈,道尽了人间的沧桑。
荀馥雅拢了拢身子。
谢昀能说出这般沧桑的话语,实属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有些吃惊。
谢昀能对先皇释怀,可她呢?
能原谅荀况前世今生所作的一切吗?
不,她不能!
她将下颚搁在膝盖上,幽幽地说道:“我爹还活着,我恨他!”
谢昀坐在地上,身子那双修长有力的腿,一手伸到荀馥雅的身后,一手放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
他侧过头看着荀馥雅,面容冷酷地说道:“那就送他去跟我父皇作伴!”
荀馥雅不赞同地摇头:“许多事,不是死了就一了百了的,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S?
谢昀眼神复杂地审视了她一番,移开视线:“那他项上人头暂且就留着吧!”
荀馥雅何其聪明,戳穿他的心思:“你原本是要杀他的吧!”
谢昀似笑非笑地看向她,明知故问:“何以见得?”
荀馥雅垂眉。
上一世,谢父是被荀况害死的。至于荀况为何派人杀谢父,她一直都不清楚。
她找了个借口,说道:“你看荀况的眼神里有杀意。”
谢昀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又将手中的狐狸面具带回去。
此刻的他,不太愿意面对荀馥雅真诚的眼神。
想到上一世,荀馥雅为了保住荀家,对荀况言听计从,甚至不惜去找李琦一起对付他。
她总是背叛他,逃离他。
他每每想起,心里就有无限的恨意!
这女人怎么可以这般对他?
怎能如此狠心?
他要让她后悔,要让她付出代价!
他心怀恨意,眼神忽明忽暗,故意问她:“本王要杀他,你要与本王为敌吗?”
“不会。”
荀馥雅回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让谢昀始料未及,便片刻失了神。
这个女人太狡猾了,怎么能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好像她会绝对维护本王似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故意提醒她:“他可是你爹!”
同时在心里冷笑:上一世,你可是为了他爬上我的床,多次背叛我,置我于死地的!
荀馥雅回想上一世之事和今生被荀况针对追杀,心想着,若是这样的人都能称得上一个爹,那畜生也能称人了。
她悲伤又气愤地说道:“他是别人的爹,从来都不是我爹,他至今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还多次派人杀我。”
谢昀瞧见她盯着花圃上的花朵那眼神,都快将花盯出一个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