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珏向他们还了礼,命人给了他们一些赏银,遂带着众人往外行走。官轿子在外候着,荀馥雅正要坐上官轿子,只听得远处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喊叫。
“小姐!”
即便黑夜看不清楚,荀馥雅只是稍微一听,就能知晓是玄素喊她。
她还以为是自己酒未醒,产生了幻听,直到玄素越过众人,跑过来拥着她,她才觉得真实。
“玄素,你怎么回来了?”
玄素激动地说道:“小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上京城,那姓谢的没一个好东西,我怎能不在你身边保护你呢?所以我安顿好夫人就来找你了。”
荀馥雅悲喜交加,玄素竟然在这种时候回来了。上一世,玄素就是因为这次的事被连累到,被人残害的。看来重生一世,有些事想躲也躲不掉,如今只能将玄素带在身边,小心应对敌人的暗招,她绝对不会让上一世的悲剧重蹈覆辙。
玄素左右张望,看到的几乎是陌生的面孔,困惑地问:“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这些又是何人?姓谢的呢?”
“谢昀去打仗了。”荀馥雅不想耽搁时间,遂将玄素推进轿子里,向众人道,“我们出发吧!”
众人会意,纷纷坐进轿子里,浩浩荡荡地进宫面圣。
荀馥雅在去的路上,低声向玄素简单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玄素得知容珏成为了荀馥雅的大师兄,显得异常高兴。是啊,这人间的女子,有谁不知道天下第一大才子容珏呢?又有哪个女子不倾慕容珏?
下了轿子,只见皇宫前庭礼乐大作,大红灯笼高高挂,下方宾客往来络驿不绝,展现煌煌盛世之景。
众人以容珏为首,跟随着两位太监,前往御书房面圣。玄素走在荀馥雅身旁,看着前面容姿端丽的容珏,两眼都发光了,不时发出激动的窃笑,惹来了两位太监的不悦。荀馥雅提醒了一下玄素,玄素只好强忍着不去偷看容珏,到处东张西望。
及至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门口,太监入内通报,他们得到了允许,才恭顺地走进去,跪下来向坐在案桌前的老皇帝行礼。此时老皇帝的左边站着李琦,右边站着赵怀淑,显然是在商讨应对之策,看到荀馥雅等人前来,他们皆亮着眼看过来,各怀心思。
老皇帝没想到来了一堆人,容珏也在其中,率先跟容珏打了招呼:“容爱卿也来了?”
容珏上前下跪行礼,恭敬地向老皇帝请罪:“启禀皇上,今夜刚巧是臣与师兄妹聚会的日子,听闻宫中的急报,便自作主张领着师兄妹们前来助阵,还望皇上恕罪。”
老皇帝向来对容珏青眼有加,又怎会舍得责罚他?他免了容珏的礼,赞许道:“容爱卿一心为朕解忧排难,朕又怎会责怪呢?容爱卿来得好。”
他扫向人群,觉得玄素有几分眼熟,可又想不起来,便不去理会,转而慈爱地看向荀馥雅,问道:“谢少夫人,可还记得朕?”
荀馥雅上仪态端庄地走到老皇帝面前,福了福:“皇上龙颜威风,民妇又怎会忘记呢?”
“谢少夫人果然聪慧。”老皇帝赞了一句,随后肃然询问,“朕命你代表天启出赛,你可有信心赢?”
众人闻得此言,心里想着,这赶鸭子上架的,她能说没信心吗?
荀馥雅故意面露难色,却恭顺有礼地说道:“承蒙皇上和公主看得起民妇,民妇必定全力以赴,只是……”
她故意欲言又止,引得老皇帝紧张追问:“只是什么?”
荀馥雅俏生生地笑道:“民妇做事之前喜欢与人立下赌约,对方下注的东西越是得我的心,我的动力越大,往往就会旗开得胜。不知皇上可否允许民妇与怀淑公主立下赌约呢?”
“这……”老皇帝看了看赵怀淑,好奇地询问,“你想与公主赌什么?”
荀馥雅不卑不吭地说道:“若是民妇赢了,怀淑公主亲笔写下‘当时第一才女’六个字,制作成牌匾送给民妇。”
赵怀淑只当荀馥雅一派胡言,不想被拖下水,疾言厉色地呵斥她:“谢少夫人,若你赢了,那是为国争光,理应由我父王赠与你牌匾,如今你要求本公主赠与你赏赐,岂不是让本公主越俎代庖?你这是要将我父王至于何地?”
荀馥雅下跪,低头拱手道:“皇上,怀淑公主向来是我们闺阁女子的典范,民妇一直崇拜着她,若能得到崇拜者的肯定,那是我最大的荣光,这与身份尊贵与否无关,还望皇上成全。”
停顿了一下,她掷地有声地立下誓言:“当然,若民妇败了,愿一死以谢天下!”
这话,堵住了赵怀淑的嘴,也震慑了老皇帝的心神。在旁人看来,此时此刻的荀馥雅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说话又似乎极为顺从,让人无法生出反感。
老皇帝满意地笑了笑,赞许道:“好,很好,果然是姜夫子的徒弟,巾帼不让须眉,朕允了!”
荀馥雅笑着拜谢。她知道,此刻不光是老皇帝在打量她,就连一旁的赵怀淑、李琦、容珏和众人都在评估她。她早已习惯了遇事不慌乱,况且上一世的记忆让她知晓犬戎族他们会如何为难天启,出的是什么招数,自然是胸有成竹。只是,李琦在场,她不能表露出来。
赵怀淑见事情已经定了下来,脸上换上和煦的笑容。她走下去,亲昵地扶起荀馥雅:“那一切就有劳谢少夫人了!”
她又看了荀馥雅一眼,皱眉道:“谢少夫人,怎么穿的这样单薄。”
说着,她向侍女招招手:“把本宫的备用衣裳拿来,就是那件鹤氅。”
当着众人的面,她笑着亲自为荀馥雅披上了鹤氅,宛如荀馥雅的好姐妹。
鹤氅又轻又暖,浅红色的茧绸面子上用金线绣出了牡丹纹样,边缘则是用黑线勾勒云纹,里头的银鼠里子全都是大毛,看起来十分的暖和,可荀馥雅丝毫不觉得有半分暖意。
上一世,犬戎族妄想无条件接回他们的公主和王子,命犬戎使者带人前来挑战,也是赵怀淑将她举荐出来的。当时她与赵怀淑并无深交,只是偶尔在一些宴会上碰见赵怀淑,每回赵怀淑都待她如姐妹般和善,她对这位素有贤德美誉的美貌公主心生好感,从未怀疑过她的用心险恶。当时她听到荀况说是赵怀淑推荐她出赛的,以为那是赵怀淑看得起自己,给自己提供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心里对赵怀淑充满了感激,还傻乎乎地跑去感谢她。
她没想到赵怀淑的一招绵里藏针,害得她比赛落败,臭名远播。荀况觉得面上无光,怒不可遏,为了应对老皇帝的愤怒,狠心地将她推出来,请求老皇帝处斩了她。谢昀向来看不惯荀况,喜欢跟他唱反调,站出来阻止老皇帝处斩她,两人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吵得老皇帝头晕脑胀,当场晕了过去,最后她被关到了天牢里。
她不明白,赵怀淑为何总想要她死。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赵怀淑再次得逞了。
她轻轻一摸,发现里子的绵里藏针,微微一笑,向赵怀淑行礼道谢道:“多谢怀淑公主赏赐。”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比赛场地已经布置好,使臣也已经准备好了。”
老皇帝点点头,笑着站起来,道:“那就废话不多说,大家随朕前去吧。”
众人齐声回应,各怀心思地跟随前往。
荀馥雅凑到姜贞羽的耳边,告诉她绵里藏针的事。
姜贞羽颇为震惊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不悦地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赵怀淑,心想,这个女人真是教人防不胜防。
姜贞羽想要帮荀馥雅脱下那件鹤氅,却被阻止了。荀馥雅笑容神秘地说道:“师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应付。这鹤氅可脱不得,若脱了,好戏就没法上演了。”
姜贞羽看了她两眼,明白她心里自有考量,便走到后面,拍了一下身旁的四师弟萧应离,低声问:“上回你不是得了那个百毒不侵的药丸吗?借来看看。”
四师弟萧应离摸了摸藏于锦囊的药丸,这可是他废了许多周折才得到的,平日里对那药丸宝贝得不得了,不愿让旁人多看一眼,可眼前这位是他仰慕的师姐,他不想拒绝,遂将药丸拿出来,依依不舍地递给她。
姜贞羽冲他笑了笑,快步走到前头让荀馥雅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将药丸丢进去:“小师妹,师姐请你吃颗糖,安心上场!”
荀馥雅深信不疑,便毫不客气地吃下去。而萧应离看的是目瞪口呆,意识到自己上当受骗后,他恨不得趴在地上垂泪。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找姜贞羽算账:“师姐,你坑我?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呢?那颗药丸是我……”
姜贞羽生怕旁人听见,扰了圣驾,赶紧捂住他的嘴,低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小气嘛,改日我送你一个媳妇行了吧!你现在给我闭上嘴,不要让人知道这个事,明白吗?”
萧应离眼神哀怨地盯着她,心里委屈死了。姜贞羽心虚地将旁边的三师弟张珩扯过来,丢了一句:“三师弟,替师姐好好安慰他!”
不等回应,她就若无其事地走回荀馥雅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