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宛如惊弓之鸟孙媚儿还没反应过来。
而赵怀淑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她以为此情此景,会如那些民间画本那般,谢昀瞧见自己我见犹怜的模样,会脱下披风给她护暖,会紧张地将她横抱起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带她回屋,会一怒为红颜。
孙媚儿丝毫没察觉到赵怀淑眼里的黯然,当她意识到谢昀并不责罚她,心中窃喜,认为谢昀相信了她,荀馥雅要倒霉了。
她赶紧笑着应了一声,积极地和崔氏一同扶着赵怀淑离开。众人瞧见公主离去,自然不敢逗留,而徐方英在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谢昀几眼。
待众人走后,河池边变得冷清灰暗起来,一时之间,万籁俱寂,只剩下站着的谢昀和跪着的荀馥雅。
“起来!”
谢昀叫了一声,隐隐带着怒意。
荀馥雅心思敏锐,自然捕捉到这股怒意。
她在心里苦涩地笑着,上一世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在赵怀淑和自己之间,他永远选择赵怀淑,永远最先心疼的是赵怀淑,永远以赵怀淑为先。
谢昀见她倔强地跪着不动,既心疼又恼火,说话的声量都提高了。
“你给我起来!”
荀馥雅凄然笑道:“谢将军要如何处置我,直接说就好了。”
“唉!”
面对这样的荀馥雅,他什么火气都没了,只剩下心疼。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裹在荀馥雅那又脏又湿的身上,替她拢好,在湖边半跪在她的面前,柔声说道:“卿卿啊卿卿,你为何总是不懂我的心。”
“……”
荀馥雅愕然看着他,对他的言行感到震惊和困惑。
他不是相信了赵怀淑和孙媚儿的言辞,不是认为是她推赵怀淑下水的么?他刚才明明气得想砍人,如今这般柔情,是闹哪样啊?
面对荀馥雅的沉默,谢昀急躁了:“我处置你做什么?我生气是因为你任人欺负,没能好好保护自己。”
说着,他怒然斥责身旁的四名丫鬟:“你们四个没用的东西,自己去领罚!”
“是!”
面对谢昀的盛怒,四名丫鬟自认倒霉地离开。
荀馥雅替四名丫鬟感到委屈:“你惩罚她们做什么,那一群都是主子,难道她们还能以下犯上不成?说到底都是你招惹的事。”
她想想都觉得委屈,若不是这人招引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她至于会遭遇这种破事么?
谢昀见她恢复了往日那副不好惹的气势,宠溺地笑了:“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就不明白了,平时你不是牙尖嘴利的吗?怎么今日被人欺负成这样?”
荀馥雅站起来,觉得有些冷,拢紧衣领往屋里走:“没办法,官大压死人,对方可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我哪能以下犯上。谢将军刚才不是也以公主为先吗?”
谢昀担心荀馥雅误会,追上去解释道:“我能不以她为先吗?万一出了差池,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我担心的是你呀,小傻瓜。”
荀馥雅不悦地怒瞪他一眼:“说谁小傻瓜呢?”
谢昀知晓她心里憋着气,不想惹她不痛快,柔声哄道:“是我,我是小傻瓜。我以为让你来上京城住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你到处受着憋闷气。是我对不住你!”
荀馥雅停下脚,转身抬头看着谢昀,不知为何,眼泪就在那一瞬间哗啦啦地直流。
“你才知道你对不住我呀,你对不住我的地方多着呢!谢昀我告诉你,我不欠你的,你为什么老是不放过我呢?我本来在西南客栈过得好好的,你非要我到你家里当你的嫂子。我本来是要回家的,都到家门口了,可我还没来得及见我阿娘一面,就被带到上京城来了,都是因为你!谢昀你太坏了,我告诉你啊谢昀,你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说到悲愤之处,荀馥雅忍不住握着拳头,狠狠地捶打他。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似乎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总是要莫名其妙地受许多委屈。
她不过是一名柔弱的女子,不过是比平常人爱学习些,聪明了些,可无论是她爹娘还是这些人,对她的期许太高了,对她的要求也太高了。
她很害怕自己达不到他们所期待的,害怕自己会狠狠地摔下来,害怕被失望,害怕周遭深深的敌意,害怕自己无法应对,害怕被嘲讽,害怕被抛弃……
她有太多的害怕了,却无法向这世间任何一个人说。
她默默地努力着,挣扎着,这一世,终于等到了这人的一声“我对不住你”。这怎能叫她不激动?
“卿卿!”
谢昀任由荀馥雅捶打,他不知道一个弱小无助的姑娘家为何会有如此深沉的痛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自家小娘子被欺负成这样,他很是心痛,比在战场上被砍十几刀的时候还要痛。
他心里想着,看来自己的权势还不够大,他要站在权力的顶端,教这些欺负他娘子的皇族权贵再也不敢让她受委屈。
他温柔地将荀馥雅拥进怀里,信誓旦旦地说道:“卿卿,别难过,总有一天,我会让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你,不敢让你受委屈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荀馥雅的眼睛刹那间就红了。???
她低声娇嗔道:“你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她这话不像在生气,倒是在向郎君撒娇,听得谢昀心头一动。
谢昀低头看着荀馥雅那双吟着泪水的眸子,顿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他紧紧地搂住她,尽量压抑着心中那股情动,压着声线道:“别气,以后我都让你欺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夹杂着几分欲念,荀馥雅瞬间警惕起来,一把将人推开。她气得手指发抖:“这就是你说的以后让我欺负吗?你、你这个禽兽、混蛋、浪荡子!”
“这……”谢昀苦恼地蹙眉,很是无奈地解释,“我也没办法控制啊,你总不会希望我没反应吧!”
“别说了,你这个混蛋!”
荀馥雅跑进屋子,狠狠地关上了门,面红得滴血。
谢昀觉得自己有点狼狈,欲想追过去,忽然察觉暗处有人影浮动,心生警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剑扔过去。
当刀剑相碰的瞬间,发出了楚荆的怒吼:“哇靠,谢疯子你想谋杀兄弟呀?”
谢昀收起眼眸里的杀意,痞笑道:“谁让你们偷窥我家娘子,死了活该!”
楚荆将谢昀的剑丢回去,呸了他一句:“没良心的,我们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帮你把那群难缠的朝廷官员送走,让你跟嫂子有独处的时间,你就这样恩将仇报的?”
江骜将手搭在楚荆的肩上,看着谢昀笑道:“算了吧,牧之,你没看到他在嫂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吗?啧啧啧,感情受挫的男人真是可怜!”
谢昀脸色变了变,走过去:“你们过来是想找我打架的?”
“当然不是。”江骜搓着手,得意地笑道,“本少爷今个儿手气好,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牌瘾还没过足呢,特意过来找你,想要杀一杀你的锐气。”
“这么厉害?”
谢昀捡起地上的剑,说话的语气似乎不太相信。
江骜也不介意,笑着邀功:“当然,要不然那群朝廷官员怎么会走得这么快,若他们晚走几步,恐怕输得连衣服都没得穿了!哈哈,谢疯子,你这回可要好好感激本少爷!”
“成,今晚让你赢个够!”
谢昀敷衍了两句,想了想,跑到荀馥雅的屋子前向她交代了自己的去向,没等到回应,他有些丧气地转身。
谢昀依依不舍地看了屋内的灯火一眼,走到两位兄弟的身旁,问:“三缺一,怎么打?”
楚荆揽着他肩,笑容暧昧地说道:“老路刚才瞧见他媳妇了,两口子正热聊着,你懂的。”
谢昀眼眸一亮,没想到路子峰如此上道,这么快就来了。他自己好事没成,也不想妨碍人家的好事,在前面领路说道:“行吧,先去阁楼等他。”
楚荆和江骜对视一眼笑了笑,跟着谢昀前往阁楼走去。
且说路子峰那头。他本来是应约来谢府找谢昀的,没曾想在跟兄弟闲聊时瞧见了多日未见的姜贞羽。姜贞羽正跟随着一名小丫鬟远离热闹的宾客,走到僻静的后院去。
他悄然尾随而至,等那名小丫鬟蹦蹦跳跳地往南雅苑推门进去,他一把扣住姜贞羽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抱了个满怀。
姜贞羽吓了一跳,察觉来人是路子峰,她拧眉,低声:“路子峰。”
路子峰一只手扣住姜贞羽的腰身,另一只手去捏她下颌:“小羽,最近有没有想我?我想你想到都快要生病了。”
姜贞羽紧张地左右张望,挣扎着推开黏在身上的某人:“看得出,你病得不轻。”
路子峰知晓她在害怕什么,将人带到暗角落,圈紧着凑到她的耳侧,暧昧道:“对,相思病。”
姜贞羽‘呵’了一声,推开他凑近的头:“那你恐怕活不过今年冬天。”
路子峰挑眉,姜贞羽红唇轻启:“女人太多,各个都相思,容易缠绵病榻。”
路子峰轻嗤,头低了低看她:“你有没有发现,你对我的疏离感少了很多,在我面前敢牙尖嘴利了。”